林青趴在地上，手指插进浮土。
木板下面是空的。
他慢慢抽回手，掌心蹭了一层灰。
“别动。”他低声说，“踩上去会炸。”
赵刚蹲在他身后，枪口对着前方那片草地。队伍全部停在原地，没人说话。
林青往后退了两步，靠在一棵歪脖子树旁边。肩膀上的伤口还在渗血，衣服贴在皮肤上，一动就扯得生疼。他没管这个，盯着那块异常的地面看。
兔子跑的方向不对。太直，太急，像是被什么东西赶着。
草皮是新翻的，颜色比两边深。靠近边缘的地方有几道浅痕，像是木板接缝压出来的印子。
“他们埋了雷。”林青说，“不止一个。”
赵刚拧眉：“怎么过去？”
“先找路。”
林青招手，叫来两个侦察兵。每人给了一根三米长的探杆，是之前从敌军据点缴获的工兵工具。
“从边上开始，一点一点试。”他说，“不要用力戳，轻轻往下压。听到空响或者感觉到松动，立刻收杆。”
两人点头，猫着腰靠近危险区边缘。
第一根杆子插下去，泥土很实，没有异样。
第二根杆子推进半米，突然一沉。
“这里有空腔！”士兵低喊。
林青立刻抬手，示意全队静止。
他走过去，蹲下看那根探杆。杆身陷进去大约十公分，周围土壤微微塌陷。
“是压力触发。”他说，“踩上去超过一定重量就会引爆。”
赵刚问：“能绕吗？”
林青摇头：“左边是陡坡，爬不上去。右边有片洼地，但距离太远，伤员撑不了那么久。”
他们被困在中间这条窄道上。往前一步可能炸死人，后退已经不可能——来时的路早被滚石和火网封死了。
林青抬头看天。
太阳刚升起来，光线斜照在山坡上。他眯眼看向东南方向的一处高坡。那里有个塌了一半的哨塔，窗户黑洞洞的。
“他们在那儿看着。”他说，“主控点在那个塔里。”
赵刚明白了：“你想让他们自己动手？”
“对。”林青说，“我们不动，他们等不了太久。只要他们以为我们准备从某条路走，就会提前引爆一部分雷区试探。”
“然后我们就知道哪里安全。”
“没错。”
他让所有人后撤二十米，躲到一块大岩石后面。只留一个侦察兵穿着自己的外衣，戴帽子，趴在路边装作观察地形。
队伍屏住呼吸，等。
十分钟过去。
突然，前方右侧传来一声闷响。
轰——
一团黑烟冲起，地面抖了一下。炸的是另一侧，离他们很远。
“试探。”林青冷笑，“他们不确定我们往哪边走。”
又过了五分钟，左侧靠近洼地的位置也炸了。这次动静更大，碎石飞溅。
“他们在清道。”林青说，“想逼我们走中间。”
他站起身，对赵刚说：“带狙击组去右边坡底，找掩体。看到塔楼有动静，立刻开火压制。”
“你要做什么？”
“给他们一个目标。”
林青脱掉外套，塞进一个空背包里，用绳子绑成人形轮廓，再插上一根短木棍当脑袋。他把这个假人扛在肩上，大步走向雷区中央。
所有人屏息看他前进。
走到一半，他停下，把假人立在地上，自己迅速后撤。
刚回到掩体，塔楼窗口闪过一道反光。
下一秒，轰隆巨响！
假人所在位置炸出一个大坑，泥土和碎木四散飞出。
“找到了！”林青眼睛亮了，“主控开关就在塔楼里，有人实时操控。”
他立刻下令：“赵刚，动手！”
枪声响起。
赵刚带着两名射手冲向右侧坡底，占据有利位置。不到三十秒，塔楼窗口冒出黑烟，一个人影翻窗摔下，没再动弹。
“清除观察哨。”赵刚回报。
林青抓起望远镜看过去。
塔楼安静了。
他知道，真正的机会来了。
“刚才那波爆炸清掉了三处雷点。”他说，“剩下的应该集中在北侧和中间。我们走南边，紧贴山脚那条沟。”
他亲自带队，走在最前面。每一步都踩在岩石或树根上，避开松软土地。队伍拉成一条线，轻装队员先行探路，伤员由担架队缓慢跟进。
快到南侧边缘时，地面再次传来轻微震动。
“机关还在运行。”林青低喝，“加快速度！”
他们贴着岩壁前行。这里土层薄，大多是硬石，不适合埋雷。走了五十米，终于穿过最危险区域。
“清点人数！”林青下令。
十七人全在，无人伤亡。
“还有最后一道防线。”他说，“村子就在前面，敌人不会轻易放我们过去。”
果然，再往前百米，道路被一堆乱石堵死。后面是倒塌的院墙，几具尸体横在地上，应该是昨晚烧村时死的。
墙角架着两挺机枪，枪口对着路口。
“有人守着。”赵刚趴下，“至少六个。”
林青观察片刻，发现火力点之间有盲区。一处塌陷的猪圈，正好处在交叉射界之外。
“你带人从高处压住他们的头。”他说，“我从下面突进去。”
“那你太危险。”
“他们注意力都在正面。”林青说，“只要枪声一起，我就有机会。”
赵刚咬牙点头。
五分钟后，山顶方向传来枪声。
赵刚的狙击组开火了。子弹打在墙上溅起火花，守军立刻调转枪口还击。
就在这一瞬间，林青带着三名突击队员冲出掩体，弯腰疾奔，直扑猪圈。
子弹追着他们扫过地面。一名队员小腿中弹，摔倒在地。林青回头拽他一把，拖进猪圈。
“还能走吗？”
那人咬牙点头。
林青掏出一枚炸药包，拉开引信，扔向乱石堆。
轰！
爆炸掀翻了几块大石，炸出一个缺口。
“冲！”
他带头跃出猪圈，举枪扫射。其他队员紧跟其后。
守军还没反应过来，侧面已经杀进来人。
近身战瞬间爆发。
林青一脚踹翻一个持枪的敌人，顺势夺过步枪，转身砸倒另一个。赵刚那边也突破了高坡防线，带着人从背后包抄。
两面夹击下，守军阵型大乱。
几分钟后，枪声停了。
六名敌军全部被制服或击毙。路口彻底打通。
林青站在乱石堆上，喘着气看向前方。
李家屯的轮廓清晰可见。村口那棵老槐树还在，枝干焦黑。
“走。”他说，“进村。”
队伍重新整队，开始前进。
林青走在最前，右手握着枪，左手按在肋骨处。那里一阵阵发紧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往里钻。
他没停下。
太阳完全升起时，他们踏上了通往村落的第一级石阶。
林青抬头看了眼天空。
一只乌鸦从树梢飞起，翅膀拍打得很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