装甲车的引擎声在夜雾里越来越近，灯光刺破浓白，照出山坡上的弹坑和倒伏的草。
林青站在坡顶没动，左手压着渗血的绷带，右手握紧望远镜。他看清了，三辆车，前后有步兵护卫，中间那辆涂着灰绿色漆，车头架着重机枪。
“不是临时调度。”他低声说，“是预备队。”
赵刚蹲在他旁边，喘着气递来最后一颗手榴弹：“炸药只剩两包，滚木也用得差不多了。”
林青把望远镜收进怀里，转头看俘虏群。刚才审问时抓出一个穿敌军制服但没配枪的中年男人，说是司机，负责车队驾驶培训。
“叫他过来。”
那人被带到面前，腿有点抖。林青盯着他看了几秒，开口：“你会开车？”
“会……会开，长官。”
“现在给你个活路。”林青指了指山下，“你下去拦车，说前线溃败，需要接应伤员。只要车停下，我们就动手。你配合，活命；不配合，死。”
司机咬着牙点头。
林青挥手让赵刚带人准备。小队沿着山脊摸到前方隘口，把剩下的炸雷埋在路中央，又推下几根粗树干横在路上。做完这些，所有人趴进土沟，等信号。
十分钟过去，远处传来喇叭声。
司机站在路中间挥手，喊着什么。第一辆装甲车减速，探照灯扫过他全身。车门打开一条缝，有人探头出来问话。
就是现在。
林青举起手枪朝天连开两枪。
埋伏点瞬间炸响。炸雷引爆，火光冲起半人高，首车右轮被掀翻，歪斜着卡在路边石上。后面的车紧急刹车，还没反应过来，山坡两侧的手榴弹已经扔了下去。
轰！轰！
第二辆车油箱起火，火焰窜上天空。第三辆想倒车逃跑，赵刚带着突击组从侧翼冲出，几轮点射打爆轮胎，逼停车辆。
战斗只持续了不到五分钟。
敌军投降时，带队军官还想拔枪，被林青一脚踹倒，手枪飞进沟里。他被人按在地上，嘴里还在骂。
“你们这群土匪，敢劫军备？上峰不会放过你们！”
林青蹲下来，拍了拍他脸：“你现在没资格谈条件。”
清点战场，三辆车完好无损，车载电台、弹药箱、油桶全数缴获。更意外的是，第三辆车里藏着一份作战地图，上面标着北线所有哨卡位置和兵力部署。
林青展开地图铺在地上，用石头压住四角。赵刚凑过来一看就笑了：“这他妈是送上门的钥匙啊。”
“通知各支队。”林青站起来，“立刻接管东岭哨卡，二支队前出三十里设新据点，民兵系统接手沿途村落，贴安民告示。”
“不休整一下？兄弟们打了半夜。”
“敌人不知道我们多累。”林青看着远方，“他们以为能偷袭我们后勤，现在主力被打残，北面空了。这个时候不动手，等他们缓过来就晚了。”
命令传下去后，各部队迅速行动。六支队连夜出发，在天亮前拿下第一个据点。东岭哨卡换上革命军旗帜，村民早上开门发现门口贴了红纸，写着“保境安民，秋毫无犯”。
太阳升起时，消息已经传开。
附近几个村子的人陆续往断龙坡来。开始只是远远站着看，后来胆大的走近营地，看见伤员躺在担架上，有人正给包扎。
炊事班熬了两大锅热汤，政工队员端出去分给围观百姓。有个老太太接过碗，眼圈一下就红了。
“我儿子去年被拉壮丁，死在外头……你们不一样，真管老百姓。”
越来越多的人围上来。孩子钻进人群看装甲车，伸手摸冰凉的车身。大人议论纷纷，说这支队伍打了胜仗还守规矩，跟以前那些兵完全不一样。
林青没去迎接人群。他在北峰了望台搭了个临时指挥点，手里拿着刚送来的战果统计：击毙敌军五十二人，俘虏九十七人，缴获武器弹药若干，装甲车三辆全部可用。
医疗组报告，己方牺牲两人，伤七人，都已妥善安置。俘虏关在临时围栏里，发了水和干粮，没人挨打。
赵刚走上来，递给他一杯热水：“百姓都在下面，说要见你。”
“我不下去。”林青摇头，“让他们知道我们在做事就行。真英雄不在台上讲话，而在底下干活。”
可百姓还是不肯走。有人带来草药，有人拿来布条，说是给战士包扎用的。几个村长模样的人站在一起商量，最后写了张名单，要把村里青壮年组织起来，加入民兵队。
中午前，第一支扩编民兵完成整训，领到旧步枪，由老队员带队进驻新据点。电台截获一条敌军密电：“北线失联，请求支援”，发报时间是半小时前。
林青坐在地图前画红线。笔尖一路向北推，穿过两个乡镇，最终停在一个叫李家湾的地方。
“这里可以建中转站。”他说，“粮食、伤员、情报都能从这儿走。”
赵刚点头：“要不要发电报给总部？这么大的动作，得报备。”
“不用。”林青合上本子，“我们现在每分钟都在抢时间。等他们批下来，机会早没了。出了事我担着。”
下午三点，六支队来电：新据点建成，周边三个村主动归附，愿意提供粮草和人力支持。东岭以北六十里，尽入掌控。
林青走出帐篷，站在高处看下去。
山道上来往都是人。有运输队抬着物资进村，有民兵巡逻走过田埂，还有百姓自发帮着清理战场。装甲车停在空地上，一群孩子围着看，有个小丫头爬上车头坐了一会儿，下来时满脸骄傲。
没人喊口号，也没人敲锣打鼓。但所有人都在动，都在做实事。
赵刚走过来低声说：“老李刚才跟我说，以前打仗都是烧杀抢掠，哪见过这种场面？赢了仗还能让老百姓笑着迎上来。”
林青没说话。他看着远处，那边是还未控制的区域，山影叠着山影。
突然，通讯员跑上来：“南面来人了，说是张将军派来的联络员，带着正式任命文件。”
林青皱眉：“什么任命？”
“任命您为前线总指挥，全权负责北线作战与根据地建设。”
周围几个干部听见了，互相看了一眼，谁都没说话。其实从昨晚到现在，所有命令都是林青下的，大家也都照着执行。没人质疑，也没人争权。
这就是事实上的统帅。
联络员把文件递过来，林青只扫了一眼就塞进衣袋：“告诉张将军，人我收到了，命令我也收到了。但现在不是念文书的时候。”
他转身走向地图桌，拿起红笔继续画线。
“通知二支队，今晚必须拿下李家湾渡口。那里是水陆要道，占下来才能连成一片。”
“六支队留下一队驻防，主力明天一早向西推进，目标张家屯。”
“民兵系统即刻扩招，凡十八至三十五岁青壮，自愿报名，统一训练，三天内编成三个新中队。”
一道道命令传下去，节奏快得让人喘不过气。可每个人接到任务都立刻行动，没有一句废话。
太阳落山时，新的防线轮廓已经成型。
林青终于坐下，解开左臂绷带换药。伤口很深，血一直没止住。赵刚看他脸色发白，劝他进屋休息。
“还不行。”林青按住伤口站起来，“那边还有两个村子没通消息，得派人去。”
他走到了望台边缘，望着远方。
山风刮过，吹得衣服贴在身上。下方营地灯火渐起，百姓仍在帮忙收拾残局。有人抬头看见他站在高处，悄悄跟身边人说了句什么。
那人点点头，也望了过来。
接着是第三个，第四个。
越来越多的人停下手中的事，抬头看向那个站在山顶的人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