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青站在高地边缘，风从谷口吹进来，带着一点焦味。远处敌营的灯火还在乱闪，人影跑动没停过。他盯着看了一会儿，转身对赵刚说：“明天晚上，让三组去试试北岭小道。”
赵刚点头记下，没多问。
他们已经不需要解释太多。每一次行动的目的都一样——不让敌人喘气。
第二天夜里，三组出发了。
五个人贴着山脚走，动作轻得像踩在棉花上。他们绕开主路，从一条长满灌木的斜坡摸上去。目标是敌营后方那段主输电线路。那根线连着发电机，供照明和通讯用，断了它，整个营地就得黑一半。
他们用了十分钟剪断电线，又在两百米外点起一堆火。火不大，但足够让巡逻队误判方向。果然，不到一刻钟，那边传来脚步声和喊话声，几支手电筒光柱乱晃，冲着火堆去了。
三组原路退回，没惊动任何人。
敌营那一夜，灯忽明忽暗，哨兵来回换岗比平时多了两轮。有人提着枪在空地上转圈，像是不知道该往哪看。
第三天夜里，二组上场。
这次的目标是水源地。敌军喝水靠一条山沟引下来的溪水，过滤后存进铁皮桶。二组带了一包刺激性药粉，倒在取水口上游。药粉遇水就化，气味刺鼻，闻多了会干呕。
他们还扔了几块石头进水沟，发出哗啦声。守卫听到动静，立刻朝那边扫射，打了十几发子弹才发现没人。
可等他们摘下口罩想喘口气，又闻到那股味道，当场有两个蹲下咳起来。医疗兵赶来处理，以为是中毒，结果化验不出问题。
第四天早上，炊事班做饭时发现水桶也有味，只好临时派人去远处挑水。一整天，送水的担子来回跑了二十多趟，士兵累得坐下就不想起来。
第五天夜里，一组再出动。
这次不打实物，专搞心理战。他们在东沟旧线附近打出灯光信号，三短两长，节奏和之前袭击粮车那晚一模一样。通信员还躲在山坡另一侧，用设备模仿敌方电台呼叫，传出几句杂音指令：“注意南面”“加强警戒”。
敌军立刻调动兵力，两个排的士兵冲向南坡布防。可等了快一个小时，什么都没发生。带队军官骂骂咧咧撤回来，发现北边哨岗居然没人接班。
原来接岗的人睡过了头。
这已经是第三次出现换岗延迟。
林青在观察点把这些全看在眼里。他拿着望远镜，看到有个哨兵坐在掩体后，头一点一点，手里枪都快抱不住了。旁边那人拍了他两下，他也只是睁眼看了看，又低下头。
赵刚低声说：“他们撑不住了。”
林青没说话，把望远镜递给他。
赵刚看了会儿，笑了：“现在动手，他们可能都不知道怎么还击。”
林青摇头：“还不是时候。”
他要的不是一次胜利，是要对方彻底失去战斗的念头。
第六天白天，小雨一直戴着耳机。
她记录每一句敌方通讯内容。原本他们的通话简洁明确，现在变得啰嗦重复。一个命令要确认三四遍，还有人问“刚才说的是真的吗？”“是不是听错了？”
有一次，一个声音急匆匆报告：“西区发现脚印！”结果五分钟后自己改口：“是野狗留的。”
小雨把记录整理成表，标出语气波动和无效通讯次数。她递给林青时说：“他们现在连自己都不信了。”
林青接过表，看了一遍，放进文件夹。
下午，他派了一个侦察员下山。那人穿了件旧褂子，背着柴刀，装成樵夫，在敌营外围转了一圈。回来后交出一份观察报告：哨兵倚枪打盹，炊事兵忘了关灶火，医疗帐篷门口堆着没烧的绷带，几个伤员坐在外面晒太阳，没人管。
最关键是，铁丝网有一处松动，像是被什么东西蹭开的，但守卫没发现。
林青看完报告，叫来赵刚和小雨。
三人坐在指挥点的小屋里，桌上摊着地图和几张纸。
林青说：“他们纪律垮了。补给、通讯、警戒全在掉链子。这不是战术问题，是人撑不住了。”
赵刚说：“那就打吧，趁他们没反应过来。”
林青摇头：“再等等。”
小雨明白他的意思：“你现在打，他们还能拼一把。要是再耗几天，他们连拿枪的力气都没有。”
林青点头：“我要让他们觉得，我们无处不在，又抓不到。不是怕我们进攻，是怕我们什么时候不来。”
赵刚想了想，笑了：“你是想让他们自己崩溃。”
“对。”林青说，“崩溃比打败更彻底。”
当晚，他下令执行最后一次骚扰。
不是炸东西，也不是投药，而是“触碰”。
他选了队里轻功最好的一人，叫陈五。这人能踩着瓦片走完全程不发出一点声。任务很简单：凌晨两点，潜入敌营外围，剪开铁丝网一个小口，留下一枚铜扣，然后离开。
铜扣是特制的，正面刻着“夜夜相见”四个字。
陈五出发时天还没亮。他避开探照灯，从排水沟钻进去，用钳子剪开一道缝，把铜扣挂在铁丝上，再原路退出。全程不到八分钟。
第二天早上，敌军发现了。
先是哨兵尖叫，接着军官赶到，围着那枚铜扣看了半天。有人提议上报，有人说是恶作剧，最后谁都不敢做主。
可所有人都知道，这不是意外。
那是有人在他们眼皮底下动了手脚，还留下了话。
整个上午，敌营安静得出奇。没有操练，没有喊号，连伙房的锅铲声都少了。士兵走路低着头，眼神躲闪。有几个坐在角落，抱着枪发呆，像是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。
林青在高处看着这一切。
他看到那个挂铜扣的位置围了四五个人，指指点点。后来一个军官把铜扣拔下来塞进口袋，挥手让人补网。可那几个人站了好一会儿才动，动作慢得像在梦游。
赵刚走过来，低声说：“他们怕了。”
林青点头：“怕不是最厉害的。最厉害的是，他们开始怀疑自己能不能守住。”
小雨这时摘下耳机，声音有点哑：“他们刚刚换了三次通讯频率，每次不到半小时又换。现在连自己人都接不上信号。”
林青接过耳机听了听，里面全是杂音和断续的呼叫声。
他把耳机还回去，说：“准备下一阶段。”
赵刚问：“什么时候动手？”
林青看着敌营方向，说：“等他们连换岗的人都找不到的时候。”
小雨低头继续写报告，笔尖划过纸面，发出沙沙声。
赵刚转身去通知各组长。
林青没动。他站在原地，手搭在望远镜上，眼睛盯着对面营地的大门。
门开了。
一个士兵走出来，手里端着饭盒。他走到一半，突然停下，抬头看了看天空。然后他慢慢蹲下，把饭盒放在地上，双手抱住头。
其他士兵从他身边走过，没人停下来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