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青把那张泛黄纸页折好,塞进左胸口袋。
纸边硌着肋骨。
小雨靠在塌陷的墙根下,左手按住左小腿伤口,右手把电台调到备用频段。
赵刚蹲着,用刺刀尖拨开碎石,露出底下半截断裂钢筋。
钢筋弯折处有油渍。
林青伸手摸了摸。
油是新的。
他抬头看哨楼二楼。
灯还亮着,火苗歪斜,灯罩裂缝没变。
林青说:“他们修过。”
小雨点头:“三号哨点刚才报过,西口暗堡换过守兵。”
赵刚把刺刀插回鞘:“换人不换铆钉。”
林青站起身,拍掉手上的灰。
他掏出怀表,打开盖子。
三点三十八分整。
他合上表盖,抬手朝东侧一指:“那边两座哨楼,基座颜色比别的浅。”
小雨立刻调出之前记下的坐标:“东北角、西南角,都是青灰水泥,其他是褐红。”
赵刚抓起一块碎砖,在地上画了五点:“火力网五处,连成线。东北和西南是两端,中间三处是节点。”
林青蹲下,用手指点住东北角位置:“这里,地下有输电管。”
小雨翻记录本:“昨天炸断崖东侧铁丝网时,电流中断过七秒。”
赵刚说:“管子埋得浅。”
林青点头:“铆钉打在松土上,承重不稳。”
他直起身,看向赵刚:“通知迫击炮组,目标东北角基座右下第三块砖。”
赵刚按下通话键,报出简码:“七二零,照旧。”
小雨耳机里传来一声短促蜂鸣。
她报:“一号、四号、五号组确认收到。”
林青解下皮带。
他爬上半塌的了望塔残骸,踩住一根横梁。
赵刚递上红旗。
林青把皮带缠在右手,握紧旗杆。
他挥旗。
一下。
两下。
三下。
红旗在硝烟里展开。
赵刚扔出燃烧瓶。
柴草堆轰地燃起。
火光冲天。
林青跳下残骸,落地时膝盖微屈。
他端起步枪,瞄准东北角哨楼基座右下第三块砖。
赵刚也举枪。
小雨盯着电台屏幕:“炮组校准完毕。”
林青扣扳机。
枪响。
砖块崩裂。
同一时间,三声炮响从后方传来。
炮弹落地。
第一发偏左。
第二发打中基座边缘。
第三发正中目标位置。
轰——
砖石飞溅。
基座右侧墙体晃了一下。
裂缝从底部往上爬。
林青喊:“再打!”
赵刚按下通话键:“七二零,加急。”
小雨说:“炮组回复,装填完成。”
第二轮三发齐射。
轰!轰!轰!
基座塌了半边。
墙体倾斜。
顶部瓦片滑落。
林青冲过去。
他踩着断墙跃上基座残体。
赵刚跟上。
小雨拖着左腿,把电台背带换到右肩,快步跟在后面。
林青伸手摸墙体裂缝。
裂缝比刚才宽了两指。
他凑近看。
裂缝深处,露出一根锈蚀的铁条。
铁条末端连着一个圆头铆钉。
铆钉表面有划痕。
林青说:“不是新换的。”
赵刚掏出匕首,刮开铆钉周围水泥。
锈迹连着墙体内部钢筋。
小雨把电台音量调高:“东侧三号哨点报告,守兵正在撤入主楼。”
林青说:“他们知道撑不住了。”
赵刚问:“现在打主楼?”
林青摇头:“先断路。”
他指向裂缝上方三尺处一块凸起砖面:“那里,打穿。”
赵刚抬枪。
林青伸手按住他枪管:“等三秒。”
小雨看表:“三点四十一分零七秒。”
林青松手。
赵刚开枪。
砖面炸开。
里面露出一段麻绳。
绳子被熏黑,但没断。
林青抽出匕首,割开绳结。
麻绳松脱。
他拽出来。
绳子另一端连着墙内暗槽。
小雨把电台交给赵刚,蹲下帮林青拉绳。
赵刚一手持枪,一手扶住小雨肩膀。
三人一起用力。
麻绳绷直。
槽口扩大。
一块木板被带出。
木板背面贴着一张油布。
林青撕开油布。
下面是一张厚纸。
纸上印着断崖西侧地形图。
图上有红圈标记。
三个红圈,分别标在东北角、西南角、主楼正门下方。
林青指着主楼正门下方红圈:“这里,是总闸。”
小雨说:“火引系统总控?”
林青点头:“炸这里,所有哨楼失能。”
赵刚问:“怎么炸?”
林青把图纸翻过来。
背面写着一行字:
“卯时启,酉时闭,子时巡。”
小雨念完,抬头:“今天是民国四年八月十七,农历八月十六,今晚子时……火引会自动重启。”
林青收起图纸:“那就赶在子时前,把总闸拔掉。”
赵刚说:“主楼门口有铁门,两米厚。”
林青看向哨楼二楼。
灯灭了。
火苗熄了。
他转头:“绕后。”
小雨说:“后墙有通风口,我昨天记过尺寸。”
林青点头:“带路。”
小雨站起来,左腿一软,赵刚伸手扶住她胳膊。
她甩开:“能走。”
她往前走两步,停住,回头:“东侧三号哨点火把灭了。”
林青说:“他们全缩回去了。”
赵刚检查弹匣:“还有十二发。”
林青卸下自己弹匣,倒出子弹,重新压满。
他把空弹匣递给赵刚:“换。”
赵刚接过,换上。
林青把新弹匣插回枪套。
小雨已经走到通风口下方。
她踮脚,用手敲了敲铁栅栏。
声音闷。
她掏出匕首,撬开右下角一颗螺丝。
赵刚上前,握住栅栏两边,用力一掰。
铁条弯曲。
小雨钻进去。
林青跟上。
赵刚最后一个进去。
通风管道狭窄。
小雨爬在前面,左腿拖着,动作慢。
林青在她身后,一手扶墙,一手托住她腰后。
赵刚在最后,枪口朝外。
管道尽头有光。
小雨停下。
她伸手摸向通风口挡板。
挡板松动。
她轻轻推开一条缝。
外面是主楼后廊。
廊下没人。
小雨翻身出去。
林青跟着落地。
赵刚最后一个出来。
他关上挡板,用匕首卡住插销。
林青看向主楼正门方向。
门紧闭。
门上方挂着一盏煤油灯。
灯罩完好。
林青说:“灯亮着,说明总闸还在供能。”
小雨点头:“我去左边配电箱。”
赵刚说:“我右边。”
林青说:“不。你们守住走廊两端。”
他往前走一步。
小雨说:“你去哪?”
林青没答。
他走向主楼正门。
手按上门板。
门没锁。
他推开门。
门轴发出轻响。
门内漆黑。
林青迈进去。
赵刚抬枪。
小雨把电台音量调到最大。
林青走了三步。
停住。
他低头。
地上有一道细线。
线连着门内侧。
林青抬脚,踩住线头。
他慢慢蹲下。
手指捏住细线。
轻轻一扯。
线断了。
他站起身。
继续往里走。
小雨突然开口:“林青。”
林青没回头。
小雨说:“你鞋带开了。”
林青低头。
左脚鞋带垂在地上。
他弯腰系鞋带。
手碰到鞋底。
鞋底沾着一点灰白粉末。
他捻了捻。
粉末粗糙。
小雨说:“那是火引粉。”
林青直起身。
他看向走廊尽头。
尽头有一扇门。
门缝底下透出微光。
他走过去。
抬手,推门。
门没开。
门把手上缠着一圈麻绳。
绳子另一端,通向门后黑暗。
林青伸手,抓住麻绳。
他往后一拉。
门内传来一声闷响。
接着是金属碰撞声。
林青松手。
他退后两步。
抬起右脚。
一脚踹在门把手上方十公分处。
门板震颤。
麻绳绷断。
门向内弹开。
林青跨进去。
赵刚和小雨同时抬枪。
门内空无一人。
只有地上一个铁盒。
盒盖开着。
盒子里躺着一枚铜扣。
扣面刻着四个字:
夜夜相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