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是一个宁静的雪夜。
城南的巷子里,白墙黛瓦,红灯笼映着白雪,空气里有淡淡的梅花香。沈家的院门紧闭,门上挂着一对铜铃,在寒风里偶尔轻轻一响。
这是沈氏分家的一处宅第。主人沈如棠,是城中有名的书香世家,祖上出过几位大儒。她并不修仙,却富可敌国,性子温和,行事端正。她的丈夫沈季安,性情同样温厚,是个读书人,平日最爱抄书、种梅。两人成亲多年,一直没有孩子,心里总有些空落。
夜更深了。
忽然,院门外传来一声极轻的“叮”。
沈如棠抬头,和丈夫对视了一眼。
“是风吗?”沈季安放下手中的书,起身去开门。
门闩一落,院门吱呀一声开了。雪光扑面而来,门廊下,一只小小的襁褓正安静地躺在那里。襁褓外,挂着一只金色的小铃铛,铃铛上刻着细密的纹路,像是古老的文字。
沈季安愣住了。
“这……”他蹲下,轻轻揭开一角襁褓。里面是个粉雕玉琢的男婴,闭着眼睛,睡得正香,小脸冻得有些红。
沈如棠快步上前,忙将孩子抱起,裹在自己的披风里。她的手有些发抖,却很稳。
“天这么冷,怎么会有人把孩子放在门口……”她声音发颤,却努力让自己平静。
沈季安也回过神来,将院门关上,低声道:“先把孩子抱进屋。”
屋内温暖如春。炭火烧得正旺,书案上摊着未干的墨迹。沈如棠将孩子放在柔软的锦被上,轻轻拍着他的背。孩子似乎感觉到了温暖,鼻翼微微动了动,嘴角露出一丝笑意。
“你看,他笑了。”沈如棠笑了,眼眶却红了。
沈季安看着那只金色的铃铛,轻声道:“这铃铛做工非凡,恐怕不是寻常人家的东西。”他伸出手,想去碰一碰,指尖刚触到铃身,便听到一声极轻的“叮”,那声音像是落在心上,温暖而安定。
“别碰。”沈如棠下意识地拦住,“孩子身上的东西,我们先不要动。”
她看着孩子,忽然觉得心里那处空落被填满了。她轻声道:“季安,你说……这是不是上天给我们的礼物?”
沈季安看着她,又看了看孩子,点了点头:“是啊,是礼物。”
窗外的雪还在下,风过梅梢,落下一地清香。
……
孩子醒了,不哭不闹,只是睁着一双黑亮的眼睛,好奇地看着这个世界。他的目光在屋梁上转了一圈,又落在那只金色的铃铛上,嘴角咧开,露出一个没有牙齿的笑。
“你看,他喜欢这铃铛。”沈如棠笑道。
“不如,就叫他‘昀’吧。”沈季安忽然说,“昀,光也。愿他一生明朗,如晨光。”
“沈昀……”沈如棠轻轻念了一遍,点头道,“好名字。”
她低下头,在孩子的额头上轻轻一吻,低声道:“从今天起,你就叫沈昀。我们的孩子。”
沈昀眨了眨眼,似乎听懂了什么,小手在空中抓了抓,抓住了她的手指。
那一刻,屋内的灯光似乎更亮了一些,炭火烧得更旺了一些,窗外的雪也仿佛停了片刻。
……
日子一天天过去。沈昀在书香里长大。
清晨,他会坐在门槛上,看母亲在院子里练剑——那不是仙法,只是强身健体的剑法,一招一式,柔中带刚。母亲的身影在梅树下穿梭,剑光映着花影,好看极了。
上午,父亲会教他认字。小小的他拿着毛笔,歪歪扭扭地写下自己的名字。父亲握着他的手,耐心地教他如何运笔,如何呼吸。窗外,梅花落了一地,清香满室。
午后,他会抱着那只金色的铃铛,在院子里跑来跑去。铃铛偶尔响一下,清脆的声音像一缕阳光,照进每个人的心里。
他的笑,像春天一样温暖。他会把自己的糕点分给路过的小猫,会把自己的糖葫芦递给哭泣的小妹。他走到哪里,哪里的人就会不自觉地笑起来。
沈家的生意也越来越好。原本就富庶的家,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手轻轻推了一把,财源滚滚。许多难题,莫名其妙地迎刃而解。
沈如棠常说:“这孩子,是我们的福星。”
沈季安则笑着摇头:“是我们的福气。”
他们并不知道,那只金色的铃铛,正安静地挂在孩子的襁褓上,散发着几乎不可察觉的微光。它像一颗看不见的心脏,轻轻地跳动,将好运与温暖,一点点汇聚到这个孩子的身边。
……
又是一个雪夜。
沈昀已经三岁了。他穿着厚厚的棉袍,踩着院子里的积雪,留下一串小小的脚印。他抬头看着飘落的雪花,伸出手,接住一片,雪花在他掌心融化,凉丝丝的。
“昀儿,慢点跑。”沈如棠站在廊下,笑着叮嘱。
“娘,你看!”沈昀举起手中的糖葫芦,兴奋地说,“好甜!”
沈季安走过来,替他理了理帽子,柔声道:“甜就好。”
沈昀忽然抬头,看向远处的夜空。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奇怪的光芒,像是听到了什么声音。那声音很轻,很远,像是从梦里传来。
“快走……”
“拦住他……”
“孩子要好好活着……”
沈昀歪了歪头,拉了拉父亲的袖子:“爹,你有没有听到什么?”
沈季安愣了一下,笑着摸摸他的头:“是风吧。下雪了,风会说话。”
沈昀似懂非懂地点点头,又低头去看那只金色的铃铛。铃铛在雪光下闪了闪,发出一声极轻的“叮”。
他忽然觉得心里很暖,很安。他想,有爹娘在,有这只铃铛在,他就什么都不怕。
……
夜深了。雪停了。
沈家的灯一盏盏熄灭,只有廊下的那盏小灯还亮着,照得雪地泛着温柔的光。金色的铃铛安静地挂在床头,偶尔轻轻一响,像是在守夜。
没有人知道,这只铃铛曾经属于一个辉煌的家族。那个家族拥有七位渡劫、二十一位大乘的无上战力,是修仙界的顶尖世家。也没有人知道,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之后,那个家族覆灭了。
只有这只铃铛,带着一个婴儿,穿过了无尽的风雪,来到了这处书香门第。
它会护着这个孩子,护着他在温暖与安宁中长大。直到有一天,命运会轻轻敲一下门,告诉他:你的路,不止于此。
而现在,他只需要做一个被好好保护的孩子,做一个爱笑、爱闹、爱甜的孩子。
他不用学走路时的跌跌撞撞,仿佛天生就稳当,才一岁半,就能牵着沈如棠的衣角,在院子里慢慢走。院子里有株老梅,是沈如棠嫁过来时种的,春天发新芽,夏天开细花,秋天落叶子,冬天就裹着雪。沈昀最喜欢在梅树下玩,有时蹲在地上看蚂蚁搬家,有时伸手去够低低的枝丫,金铃挂在他胸前,走一步就“叮”一下,像跟着他的脚步唱歌。
沈如棠白天会教他认些简单的字,不是刻意教,只是抱着他坐在案前时,随手指着纸上的字念:“这是‘山’,这是‘水’。”沈昀也不吵,就趴在她怀里,小手指着字,跟着她的声音咿咿呀呀地学。有时沈季安会抄书,墨香飘在屋里,沈昀就会拿着支小毛笔,在废纸上胡乱画,画出来的东西没人认得,他却自己看得津津有味,举着纸跑到沈如棠面前,小脸红扑扑地邀功:“娘,看!”
沈如棠总是笑着点头:“昀儿画得好。”她从不要求沈昀学什么,也不盼着他将来有什么出息,只希望他能活得自在。在这女尊的城里,女子们大多行事利落,说话掷地有声,走路时目不斜视,沈如棠也是如此——她打理家事井井有条,与邻里相处大方得体,连去巷口买桂花糕,都能和卖糕的女子笑着聊上几句,从不会像男子那样轻易脸红。但面对沈昀时,她的语气总会软下来,连眼神都带着温意。
沈季安性子温和,说话总是轻声细语,每次沈昀做错事——比如把墨汁洒在纸上,或是把沈如棠的绣线弄乱——他也不会责备,只是蹲下来,帮沈昀把小手擦干净,温声说:“下次小心些就好。”沈昀会低着头,小手攥着沈季安的衣角,小脸红得像熟透的樱桃,小声说:“爹,对不起。”这时沈季安就会笑,摸了摸他的头:“知道错了就好。”
院子里的日子总是慢的。春天时,沈如棠会带着沈昀去城外踏青,路边的野花漫山遍野,沈昀会蹲下来摘一朵,递到沈如棠手里:“娘,花。”沈如棠接过,插在鬓边,笑着问他:“好看吗?”沈昀用力点头,小跑到前面,金铃在风里响个不停。夏天的傍晚,沈季安会把竹床搬到院子里,沈昀躺在中间,沈如棠摇着蒲扇,沈季安给他们讲书上的故事——讲山外的河,讲天上的星,讲很久以前的侠客。沈昀听得入迷,眼睛亮晶晶的,偶尔会问:“爹,侠客也有金铃吗?”沈季安愣了愣,随即笑道:“或许有吧,昀儿的金铃,就是最特别的。”
秋天的时候,巷口的桂树开了,香得能飘半个城。沈如棠会采些桂花,做桂花糕、酿桂花酒。沈昀就站在旁边,踮着脚看她把桂花放进瓷罐里,小手还会偷偷捏起一撮,放进嘴里,甜得眯起眼睛。沈如棠见了,也不阻止,只是递给他一块刚做好的桂花糕:“慢些吃,别噎着。”沈昀接过,先咬了一小口,然后跑到沈季安面前,把糕递过去:“爹,吃。”沈季安接过,咬了一口,温声说:“昀儿真乖。”
冬天又下雪时,沈昀已经三岁了。他会穿着厚厚的棉袄,在院子里堆雪人,虽然堆出来的雪人歪歪扭扭,眼睛是用两颗黑石子做的,鼻子是用胡萝卜头做的,但他还是很开心,围着雪人跑,金铃“叮叮当”地响。沈如棠站在廊下看,手里捧着杯热姜茶,见他跑得满头大汗,便喊他:“昀儿,过来喝口茶。”沈昀跑过来,接过茶杯,小口小口地喝,抬头时,睫毛上还沾着雪沫,像落了层霜。
有次巷子里来了个陌生的女子,穿着灰布衣裳,眼神有些躲闪,路过沈家院门时,总往里面瞟。沈昀刚好在院子里玩,看见那女子,便挥着小手喊:“阿姨好!”那女子愣了愣,刚要迈步进来,沈昀胸前的金铃忽然“叮”地响了一声,声音比平时脆了些。那女子像是被什么绊了一下,脚步顿住,随即又摇了摇头,转身匆匆走了。沈如棠从屋里出来时,刚好看见那女子的背影,她皱了皱眉,却没多问——自从沈昀来了家里,这样的事已经发生过几次,总有些神色古怪的人靠近,却又会莫名地离开,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护着这个家。她看向沈昀,见他还在玩雪,金铃安安静静地挂在胸前,便也放下心来,只当是自家运气好。
沈昀四岁那年,已经能自己读书了——不是读那些深奥的典籍,只是读些画着图的小故事书。他会坐在案前,手指点着字,一个一个地念,声音奶气却认真。沈如棠坐在旁边做针线,听着他的声音,偶尔抬头看一眼,见他皱着小眉头,像是在琢磨字的意思,便忍不住笑。沈季安会教他写自己的名字,握着他的小手,一笔一划地写“沈昀”两个字。沈昀学得认真,写得歪歪扭扭,却还是把纸举起来,给沈如棠看:“娘,我会写自己的名字了!”
沈如棠接过纸,仔细看了看,笑着说:“写得真好,比娘小时候写得还好。”沈昀听了,小脸红扑扑的,把纸叠好,放进自己的小盒子里——那盒子里装的都是他的宝贝:捡来的好看石子,沈季安给他做的小木剑,还有沈如棠给他绣的小荷包。
(又到起名困难症了,叫啥好呢?脑子有点一团浆糊的,前面起这么多名字,现在库存量不够了,怎么办呢?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