车刚拐出会展中心地下车库，陈砚舟就注意到后视镜里那个穿黑风衣的男人。他抱着摄影机，站在展厅入口的台阶上，像是在等人，又像在等一个镜头。
这画面只停留了两秒。旋转门吞掉了那人，也切断了视线。
但陈砚舟没忘。他把导航终点从公寓改成了办公室，顺手给周强发了条消息：“明天早一小时到。”
车子停稳，他拎起防水袋下车，脚步没停。电梯里，他盯着楼层数字跳动，脑子里过的是昨天展会上艾米丽说的那句话——“允许携带一名非技术人员参会”。
这话听着是破例，其实是测试。
他知道有人不想让他走得太顺。可越是这时候，越不能乱节奏。
办公室门一推开，熟悉的气味混着空调冷风扑面而来。他放下包，没开大灯，只拧亮了桌角那盏台灯。屏幕亮起，邮箱未读信息弹出三条，两条是广告，一条来自气象局合作接口的自动推送：江川市明日空气质量指数预计为良。
他扫了一眼，关掉。
然后起身，绕到办公桌右侧，蹲下身检查主机接线。这是习惯动作，自从上周发现打印机莫名重启过两次后，他就开始留意设备异常。今天更得查。
键盘线有点松。他拔下来，准备重新插紧，手指却顿住。
底壳边缘有道细缝，不是原厂拼接的那种严丝合缝，而是被人拆过又装回去的痕迹。指甲轻轻一撬，螺丝孔周围的胶痕裂开，露出半圈新旧不一的刮痕。
“有意思。”他低声说，眼神瞬间变得锐利，脑海中迅速分析着可能的情况，是竞争对手的恶意手段，还是内部人员的背叛？他强忍着内心的波动，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。
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小镊子，慢慢卸下四颗固定螺丝，掀开底壳。内部电路板上多出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黑色模块，焊点歪斜，明显是后期加装。他用蓝笔笔尖轻碰表面，涂层脱落，露出一行蚀刻小字：Zhenhai tech。
他盯着那串字母看了三秒，嘴角往下压了压，心中涌起一股怒火，但很快又被理智压制下去。他知道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，必须冷静处理。
系统界面无声浮现：
【检测到非法监听装置，来源：振海地产关联企业】
【建议启动“舆论战”反制措施，可解锁人脉资源“财经记者张莉”】
他没急着回应系统，反而把整个键盘翻过来，对着灯光看了看底部编号。记下串码，打开电脑加密分区，调出一份三个月前的供应商设备登记表。对比之后，确认这台键盘出厂时并无此型号配件。
也就是说，窃听器是在他使用期间被替换或改装的。
“时间窗口……大概在上周三以后。”他自语，眉头紧锁，努力回忆着上周三之后的每一个细节，试图找出可能的线索。
那天他去工地验收结构钢架，办公室空了整整一下午。监控记录显示，清洁公司的人进过房间，但没人留意他们带了什么工具包。
他眉头微皱，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夹住窃听器边缘，动作缓慢而平稳，仿佛在处理一件极其珍贵的文物。将其轻轻放入证物袋后，迅速封好袋口，然后认真地在标签上写下：“键盘底壳，Z.t.0713”。
然后打开另一个文件夹，调出三段录音。
第一段，背景音是酒杯碰撞和笑声。吴振海的声音沉而重：“那个穷学生装什么清高？老子砸十个亿都能把他压成渣。”紧接着是王老板的声音：“陈总查得太细，我们手脚都伸不开……”那是私人饭局，录音来自周强汽修厂附近一家餐厅的备用摄像头音频提取——当时他只是顺手让周强装了个微型拾音器，防的就是这种场面。
第二段，是周强在团队晨会上拍桌子：“砚舟做事我信得过！他要是贪一分钱，我把扳手吞下去！”语气炸得像要掀屋顶。这段是他特意安排的公开表态，录下来就是为了留个声纹样本，顺便给某些人听听什么叫“基层执行力”。
第三段，最安静，却是最关键的。某次深夜会议结束后，助理误触录音键，意外捕捉到门外两个访客的低语：“吴总说了，只要能拿到垂直森林的成本模型，奖金翻倍。”
三段音频按时间顺序排列，命名：“证据包_01”，拖进云端加密文件夹。同步进度条走到百分之百，他点了确认。
然后翻开笔记本，在红笔页写下一行字：“监听=恐惧；反制=释放信息。”
写完，他合上本子，目光落在窗边那个未拆封的西装袋子上。是给周强准备的，安保公司成立仪式要穿。现在看来，仪式可以提前了。
他拿起手机拨通周强号码。
“喂，砚舟？”
“明天提前一小时到办公室。”他说，“带份你汽修厂近三年的税务报表。”
电话那头沉默两秒。“啊？税务局的玩意儿我还真没怎么管……要不要我去补？”
“不用补，原件就行。”他靠在椅背上，“我要让人知道，拧扳手出身的人，账也清得明明白白。”
“哦——”周强声音忽然拔高，“你是想拿我当‘干净招牌’使唤？”
“聪明。”陈砚舟笑了下，“而且你昨天递方案的时候没结巴，进步显着。”
“嘿嘿，我练了！”周强得意，“我还对着镜子打领带呢，就是老系成歪的……”
“明天教你。”他说，“先把你爸当年注册个体户的所有材料也带上。包括租赁合同、水电缴费单。”
“这么多？”周强咋舌，“你要开公司还是开博物馆？”
“都要。”他说，“我要建一支别人挖不动、吓不住、收买不了的队伍。”
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，再开口时声音沉了下来：“行，我明白。你是要把我从修车工变成正规军。”
“不是变成。”陈砚舟看着窗外渐暗的城市灯火，“是证明你本来就是。”
挂了电话，他打开系统界面，找到“舆论战”选项，点击确认。
【人脉资源“财经记者张莉”已解锁】
【备注：擅长追踪企业关联交易，曾曝光三家上市公司虚假并购案】
他没立刻联系对方，而是新建一封邮件，草拟标题：“关于本地房企涉嫌商业间谍行为的匿名线索”。正文空着，附件位置上传了一份脱敏处理过的监听设备照片和技术分析摘要。
发送时间设定为明早九点整。
做完这些，他站起身，走到白板前。上面贴着几张便签纸，分别写着“供应商名单”“成本结构模拟”“媒体关系网”。他在最下方加了一行：“吴振海——已入局，待引爆。”
笔帽咔哒一声扣上。
这时，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。是艾米丽助理的消息：“Emily说，请您明早十点前到场。”
他看了一眼，把消息归类到“待办”，没回复。
办公室只剩台灯还亮着。他坐回椅子，打开最后一个文档，标题是《安保公司筹建方案（初稿）》。光标停在“核心成员”那一栏，他输入两个名字：周强、李经理。
敲完回车，他忽然想起什么，又打开录音软件，播放昨天展会现场的对话片段。
听到自己说“我不是来买设计的，我是来请您一起改规则的”时，他停了播放。
然后删掉整段录音。
系统提示再次浮现：
【支线任务“结识国际设计师”进度+65%】
他没看，合上电脑。
窗外，城市灯火连成一片，像一张巨大的数据网。远处一栋写字楼顶层还在施工，塔吊的指示灯一闪一闪，规律得如同心跳。
他站起来，走到窗前，袖口磨痕在月光下泛着微光。
电话突然响起。
是陌生号码。
他盯着屏幕看了两秒，按下接听，没说话。
那边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：“陈总，听说您最近很忙？连办公室都不太安全了。”
他缓缓开口：“你打错了吧？我不认识会偷东西的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