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宇站在会议室门口,手里文件夹捏得有点紧,衬衫第三颗扣子绷得发亮,像随时要弹出去打谁一脸。他盯着陈砚舟,嘴角往上一扬:“听说你今天问了个好问题?”
陈砚舟正把手机塞进包里,听见声音抬了抬头。他没急着回应,而是把笔记本合上,轻轻拍了两下封面,像是确认什么还在原位。然后才站直身子,笑了笑:“赵哥来得巧,正想找您聊聊评审会的事。”
这话一出,赵宇眉毛动了动。他本是来看热闹的——刚听人说这小子在会上当众追问审批周期,还逼得主讲人说出“十五天也能过”这种话,心里第一反应是:完了,这孩子要栽。可眼下这态度,不慌不忙,反倒像早就知道答案。
“走,楼下喝杯咖啡。”陈砚舟拉开门,语气自然得像约饭,“站着说不清。”
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。路过服务台时,陈砚舟顺手给前台小姑娘点了杯美式,对方愣了一下,笑着道谢。赵宇瞥了一眼:“你还记得她?”
“上周来过三次,每次都点同款。”陈砚舟耸肩,“记人脸不行,记习惯还行。”
咖啡厅角落坐下,赵宇把文件夹往桌上一放:“你真打算碰地产这块?别怪我没提醒,吴振海那家伙可不是讲道理的主儿。我当年想搞文化街区,图纸都画好了,结果环评卡了八个月,最后赔了八百万收场。”
陈砚舟点点头,从包里抽出笔记本,翻到蓝笔写的那页:“我知道风险。但这次不一样。”
“哪儿不一样?”赵宇冷笑,“你以为就你聪明?政策红利谁都看得见。”
“我不是靠红利。”陈砚舟手指点了点纸面,“我是顺着规则往前走。周三能旁听评审会,这是入口;孙浩引荐的专家愿意提前看方案,这是缓冲带;拳赛那批人愿意为‘透明’买单,这是市场验证。我们不做快消噱头,做合规样板。第一步稳了,后面才有资格谈资源置换。”
赵宇皱眉:“你说‘合规样板’,具体指什么?总不能光喊口号吧?环保、噪音、排污这些硬指标怎么达标?”
“比如原料来源,我们只合作有绿色认证的供应商,并在合同中明确违约追责条款。”陈砚舟翻开笔记本另一页,语气沉稳,“施工阶段采用静音设备和封闭围挡,全程接入环保局监控系统,数据实时公开。运输路线避开居民密集区,时间限定在上午九点到下午四点之间。所有流程留痕,对外公示,接受第三方审计。”
“万一有人举报呢?”赵宇追问,“你敢保证每一步都经得起查?”
“不敢百分百,但可以做到‘无懈可击的准备’。”陈砚舟目光坚定,“我们不是赌没人发现,而是让任何人都挑不出毛病。一旦出现质疑,48小时内必须出具完整证据链回应。这不是应对危机,是建立信任机制。”
赵宇盯着那三行字看了半晌,忽然哼了一声:“你说得轻巧。材料准备、生态补偿、噪音预案……哪样不要钱?你现在账户上有几个零?”
“不多。”陈砚舟坦然,“所以我也没打算自己扛。我想请您以个人名义先投一笔,不算公司账目,进出灵活。您要是觉得不对劲,随时抽身。”
赵宇愣住:“你让我私人投钱?不怕我转头就把项目吞了?”
“您要是想吞,早几年就动手了。”陈砚舟笑,“您缺的不是项目,是能洗掉‘暴发户’标签的东西。这个项目做成,媒体报道不会写‘星耀文化旗下’,而是‘青年创业者主导旧改试点’。您不出面,也能沾光。”
赵宇沉默良久,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,像是在算什么账。最后叹了口气:“行吧,我陪你赌一把。五百万,先打到你个人户头。要是你三个月内拿不下评审通过函,这钱算借你的,利息按银行两倍算。”
“成交。”陈砚舟伸出手。
赵宇握住,用力摇了摇:“别让我后悔。”
事情定下,气氛松了些。赵宇掏出手机,犹豫片刻,又问:“你想怎么推?我现在就打电话找媒体通稿?”
“别。”陈砚舟摇头,“高调容易惹眼,吴振海正等着抓把柄。不如低调造势——您联系三家本地文化类自媒体,让他们以观察者身份写篇‘江川青年探索旧城更新新模式’,不提投资关系,只讲理念和数据。”
赵宇眼睛一亮:“第三方视角?懂了,既预热又避嫌。”他拨出两个电话,语气干脆:“老张,帮我安排篇软文,主题是年轻人做旧改,要有数据支撑,别吹过头。对,就是那个南城仓库项目……还有,小李,包装设计团队给我优先排期,物流也一样。这单要是耽误了,以后别接我公司的活。”
挂了电话,他看向陈砚舟:“人都安排好了。但我丑话说前头,后续每一步都得让我知情。我不想当冤大头。”
“当然。”陈砚舟点头,“每周一向您汇报进度,重大决策提前沟通。”
赵宇起身,拍了拍他肩膀:“别让我失望。”话音落下,转身走了两步,又回头补了一句:“对了,那五百万……明天到账。”
陈砚舟坐回位置,打开笔记本,在蓝笔字旁边用红笔写下一行:
【任务“获取关键资金支持”完成】
【奖励:财富值+500万,人脉资源“本地媒体联络网”解锁】
系统界面一闪而没。
他合上本子,端起已经凉透的咖啡喝了一口,苦味直冲喉咙。正准备离开,手机震了一下。
新消息来自孙浩:
“给你整理了几份过去三年类似项目的失败案例,都在云盘里。特别提醒:有两个都是倒在环保公示阶段,被人举报‘虚假承诺’。你自己看看,别踩坑。”
陈砚舟打开电脑,登录账号,找到那份标注“慎入”的压缩包。文件列表跳出来,一共七份pdF,命名方式全是“项目名_阶段_失败原因”。
他点开第一份,标题是《光影里·环保公示期被实名举报材料造假》。
页面加载出来,开头就是一张现场照片:一群居民举着横幅站在工地外,标语写着“还我清净家园”。下面是调查记录摘要,提到开发商承诺采用静音桩机,实际施工却使用冲击式打桩,噪音超标十二分贝。
陈砚舟往下翻,看到一份内部会议纪要截图,有人写道:“静音设备贵三十万,临时换掉,没人发现。”
他关掉这份,点开第二份。
《绿洲汇·环评报告数据矛盾遭驳回》,里面提到企业提交的水质监测报告与市政档案不符,差了整整两天。
第三份更狠,《城市之眼·因社区沟通不足引发群体抗议》,附录里有一段录音文字稿,居民代表质问负责人:“你们开会就发奶茶,连个投影仪都不带,当我们是小学生?”
陈砚舟一条条看下去,手指在触控板上滑动。这些项目死法各异,但共同点很明显:要么低估流程严谨性,要么高估群众容忍度,要么干脆心存侥幸。
他新建一个文档,开始归纳:
1. 环保数据必须真实可查;
2. 施工设备选择要有备案依据;
3. 社区沟通不能走过场;
4. 所有承诺必须留痕。
正写着,手机又响了。
来电显示是赵宇。
接通后那边声音低沉:“刚想起来一件事。你那个评审会旁听名额,李顾问给了两个是吧?”
“对。”
“别一个人去。”赵宇说,“带上林悦。她是中文系的,写东西讲究逻辑,又能把专业术语翻译成人话。评审组那些老头最爱听‘群众语言表达专业诉求’这套。让她帮你整理发言稿,别整得太硬。”
陈砚舟记下:“明白。”
“还有。”赵宇顿了顿,“我已经让设计团队准备好初版方案了。等你评审会回来,直接对接。时间不等人。”
“谢谢赵哥。”
“少客套。”赵宇哼了声,“我现在可是把脸押你身上了。你要是翻车,我也不好交代。”
电话挂断。
陈砚舟坐在桌前,屏幕还停在失败案例的第四份文档上。标题是《晨曦广场·因供应商突发退出导致工期延误》。
他盯着那一行字看了几秒,伸手摸向背包,取出那张李顾问留下的便条,上面写着:“周三上午九点,环科院评审会旁听席预留两个位置。”
他把便条压在鼠标垫底下,确保不会丢。
然后打开邮箱,准备给林悦发消息。
刚敲完称呼,电脑右下角弹出一条系统提示:
【建议:结合过往失败案例,优化社区沟通策略与材料真实性保障机制】
陈砚舟看着那行字,手指停在键盘上方。
窗外夜色渐深,远处写字楼的灯光一格格熄灭。
他重新点开第一份失败案例,翻到居民抗议的照片。
照片里有个穿灰色外套的女人,举着牌子站在最前面,脸上没有愤怒,只有疲惫。
他放大图片,看清了上面写的字:
“我们不是反对建设,只是想知道真相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