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砚舟把空水杯放在办公桌角,没再倒第二杯。助理刚要开口,他抬手止住:“复查组还有两分钟到东门。”
他抓起外套穿上,袖口磨得发白的边角轻轻擦过桌沿。走廊灯光打在肩头,映出一道斜影。他步子不快,却每一步都踩在时间节点上。拐过转角时,正看见监控室屏幕里b区入口的摄像头画面——一辆印着“消防监察”字样的公务车缓缓停稳。
“通知各岗,按预案执行。”他低声说,声音不大,但旁边等着的工程主管立刻掏出对讲机重复指令。
他没去门口迎,而是先往c区走了一段。电梯前室的防火门合得严实,指示灯绿得发亮。他伸手推了推排烟通道的侧门,锁扣应声弹开又回位,动作流畅。头顶的喷淋头干干净净,没有积尘,也没有被装修残留物遮挡。
“刚才巡检说设备间温度偏高?”他问。
“已经查了,是备用发电机散热口临时堆放了工具箱,十分钟前清走了。”主管回答。
陈砚舟点头,没多说。他知道这种时候,话越少,团队越稳。
三点五十八分,检查员从b区入口进来。是个四十出头的男人,穿制服,拎着检测包,走路时不看人,只盯着地面和墙面交接处。他身后跟着一名记录员,手里拿着平板。
陈砚舟站在三米外,没上前握手,也没主动介绍自己。直到对方抬头,他才走近两步:“我是项目负责人,全程配合。”
检查员“嗯”了一声,打开任务单:“先看中庭,然后是设备间、疏散通道、配电房外围。”
“路线已规划好,导览员在等。”陈砚舟侧身让出通道,“我们不打扰您工作,有问题随时问。”
一行人往中庭走。检查员脚步沉稳,目光扫过每一处接缝、每一根立柱。到了中庭上方,他忽然停下,抬头看吊顶龙骨的包覆层。
“这层是什么材料?”
“硅酸钙板,A级防火,每批次都有第三方检测报告。”陈砚舟从随行助理手里接过文件夹,翻到对应页,“编号可扫码溯源,进场记录、施工日志、验收签字都在。”
检查员接过文件,低头看了几秒,又抬头摸了摸那层板。指尖蹭过表面,留下一道浅痕,随即被他用袖口抹掉。
“你们挺细。”他说。
“不是细,是怕。”陈砚舟语气平平,“怕哪天火一起,人跑不出去。”
检查员看了他一眼,没接话,继续往前。
进入设备间时,空气明显闷了些。检查员蹲下身,查看喷淋系统的压力表,数值指在绿色区间中央。他又让记录员拍下排烟风机的启动时间,测试按钮按下后,风机三秒内全速运转。
“响应达标。”记录员说。
检查员点头,在平板上勾了几项。
接下来是疏散通道。整条路线畅通无阻,应急灯亮度均匀,拐角处的指示牌清晰可见。走到一半,检查员突然弯腰,捡起一片掉落的石膏板碎片。
“这个呢?”
“昨天修补顶面留下的,保洁还没来得及收。”主管立刻回答。
“按规定,施工期间也要保持通道无障碍。”检查员把碎片放进证物袋,“记一笔,整改建议。”
“马上处理。”陈砚舟说,“今天之内清空所有临时堆放物。”
检查员没再说什么,继续走完剩余路段。
最后一站是配电房外围。这里原本堆着几卷电缆,现在已被移走,地面清扫干净。检查员绕着围栏走了一圈,确认无易燃物后,在竣工图纸上签下名字。
“整体合规。”他说,“防火等级A级,结构安全,本次复查通过。”
陈砚舟接过文件,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放松,但那股潜藏在心底的忧虑并未完全消散,他知道,这只是一个阶段性的胜利,未来的挑战依旧严峻。
他转身对团队群发了一条消息:“安全无小事,继续保持。”
群里安静了几秒,随后陆续跳出回复:“收到。”“明白。”“已安排夜班巡查。”
检查员收拾包准备走,临出门前回头看了一眼:“你们这项目,比我预想的规矩。”
“不是我们规矩。”陈砚舟说,“是有人不规矩,逼我们更规矩。”
检查员笑了笑,没接话,抬脚走了。
陈砚舟站在原地,等那辆公务车驶出视野,才转身往主控室走。
监控墙上,几十个画面静静滚动。b区入口空了,c区通道有保洁在拖地,设备间里工程师正在复核数据。他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,翻开笔记本,在蓝笔栏写下一行字:“安全复查完毕,隐患归零。”
助理跟进来:“要不要开个短会?让大家吃颗定心丸?”
“不用。”他说,“定心丸是假的,流程才是真的。让他们继续盯现场,尤其是夜班交接时段。”
“那……吴振海那边,是不是暂时消停了?”
陈砚舟合上本子,目光落在监控画面上某个角落。那里是东区外围的一处盲区,摄像头角度刚好被一根钢梁挡住。
“他不会消停。”他说,“他只会换地方下手。”
话音未落,对讲机响了。
当对讲机传来东区南侧围墙发现翻越痕迹的消息时,主控室里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,值班员的手停在了键盘上,眼睛瞪得大大的,助理也急忙看向陈砚舟,眼神中满是担忧。
“东区南侧围墙,发现有人翻越痕迹,脚印新鲜,体型偏瘦。”
陈砚舟蹲下身子,手指轻轻捻起一点泥土,放在鼻尖嗅了嗅,新翻的泥土带着淡淡的潮气,这新鲜的脚印让他眉头紧锁,心中涌起一股不安,对方这样明目张胆地留下痕迹,究竟是疏忽还是有恃无恐?
他拿起外套:“调最近两小时录像,重点看绿化带和物料堆放区。”
“要不要报警?”
“先别。”他走向门口,“让他多露点马脚。”
助理追出来:“您这是要亲自去看?”
“不是看。”他拉开安全门,“是让他知道,我们没睡。”
楼梯间灯光一格格亮起,他脚步没停。拐到二楼平台时,手机震动了一下。
是林悦发来的消息:“‘江川热点榜’三个月内合作客户名单已整理,其中有两家公司注册地与振海地产旗下物业公司重名。”
他看完,没回,只把手机塞回口袋。
主控室里,监控画面切换到东区南侧。绿化带边缘的泥土确实有踩压痕迹,旁边一堆未拆封的防水卷材被挪动过位置。画面放大后,能看到一角反光——像是金属工具的边角。
陈砚舟盯着那点反光看了两秒,忽然问:“今天有没有安排高空作业?”
“没有。”值班员摇头,“所有登高项目都暂停了,等复查结束再说。”
“那就奇怪了。”他指着屏幕,“谁会半夜爬上去动防水材料?”
没人回答。
他转身对助理说:“通知周强,让他带两个信得过的兄弟,从西侧绕过去,别走正门。”
“直接抓人?”
“不。”他嘴角微垂,“让他以为自己没被发现,才能带我们找到更大的洞。”
助理愣了下:“您是说……这只是个饵?”
“不然呢?”他盯着屏幕,声音低下来,“他们敢来,就不怕我们敢等。”
主控室灯光忽明忽暗闪了一下,可能是电压波动。值班员赶紧检查线路,陈砚舟却没动。
他看着监控画面里那堆防水卷材,忽然想起什么。
“上次采购清单里,这批材料是谁签收的?”
“是……施工队的材料员。”助理翻记录,“叫李全,干了三个月,背景核查没问题。”
“问题从来不在背景上。”他轻声说,“是在谁让他签的字。”
话说到这儿,对讲机又响了。
陈砚舟赶到西区时,现场气氛剑拔弩张。被周强控制的男子虽身形瘦小,但眼神中透着一股凶狠与倔强,嘴里还在不停地叫嚷着,陈砚舟目光如炬地盯着他,周身散发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场,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。
“西区发现一名男子,正试图拆除监控线路,已被周强控制,但对方拒不配合,要求见项目经理。”
陈砚舟站在被控制的男子面前,目光冷峻,他在心里快速分析着,对方拆除监控线路的目的是什么?是为了掩盖之前的翻越围墙行为,还是另有隐情?难道这是吴振海新一轮阴谋的开始?不管怎样,他都不能掉以轻心。
“告诉他,我马上就到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