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砚舟拉开背包，取出蓝色笔放回包里，又从背包侧袋拿出那支红笔，塞进外套口袋，指尖碰到了红笔。 展会入口的闸机刚刷过卡，赵阳在前面走得有点急，回头看了他一眼。
“你倒是走快点啊。”
陈砚舟没说话，只是加快了两步。展厅里人声很杂，灯光打在各个展位上，照得地面反光。他们昨天还在改代码，今天就得来看别人怎么拿相似的东西站上舞台。
走到中区时，赵阳突然停下。
“那不是……”
陈砚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。蓝色背景墙，白色大字——“智居未来”。展台中央立着一块大屏，正播放一段演示视频：一个老人坐在沙发上，轻声说“我要睡觉了”，灯灭、窗帘合拢、空调启动。解说员的声音清清楚楚传过来：“我们的系统支持模糊语义识别，无需记忆指令，真正听懂生活。”
赵阳脸色变了：“这跟我们昨晚定的方向一模一样。”
陈砚舟没动，从包里掏出笔记本和蓝笔。他翻开一页，上面是昨夜养老院调试记录，还有老太太抓着他手说“能不能加个功能”的样子。他低头写了一行字：“对方已公开‘一句话场景模式’，关键词高度重合。”
“他们是不是偷了我们方案？”赵阳压低声音，“谁走漏的消息？”
“现在想这个没用。”陈砚舟合上本子，“先看他们能做到哪一步。”
两人靠近展台边缘。讲解员正在给一群投资人做现场演示。一位中年男人站在设备前，故意结巴着说：“我、我……要、要开灯。”系统立刻响应，灯光缓缓亮起。
观众鼓掌。
赵阳咬牙：“反应速度不比我们慢多少。”
陈砚舟盯着屏幕右下角的技术参数栏。唤醒延迟0.8秒，误触发率12%。而他们自己之前测试的类似功能，唤醒延迟能控制在0.5秒以内，误触发率仅3%。他轻轻敲了敲手机，打开了录音功能，把整个讲解过程录了下来。“他们用了云端主控架构。”他低声说，“本地缓存没做冗余备份，遇到网络波动会卡顿。就像之前在测试时，我们模拟网络波动环境，类似架构的产品反应时间直接从0.8秒飙升到3秒以上，而且会出现指令丢失的情况，比如用户说‘开灯’，灯可能不会亮，或者亮了一下又突然灭了。而我们采用本地处理与云端协同的架构，在网络波动时，依然能保证90%以上的指令准确执行，用户体验会好很多。还有他们的应急模式，只做了触发逻辑，没考虑误报后果。我们测试时发现，要是在嘈杂环境中，有人不小心说出类似‘救命’的词汇，他们的系统就会全屋灯光爆闪，警报响起，手机自动拨打预设号码，这会给用户带来极大的困扰。而我们的‘急救模式’加上双重确认机制，通过语音提示和手机震动确认，能有效避免误触。”
“可普通人看不出这些。”
“但老人能看出来。”陈砚舟翻出昨晚测试数据，“我们调的是呼吸节奏和嘴型联动识别，他们靠的是音量增强。那个卧床患者说话几乎没声，他们的设备根本接不住。”
正说着，讲解员换了个环节。屏幕上出现一个模拟急救场景：孩子发烧，母亲喊“救命”，全屋灯光爆闪，警报响起，手机自动拨打预设号码。
赵阳皱眉：“这不就是你说的那个妈妈提的需求吗？”
陈砚舟点头，又摇头：“但他们只做了触发逻辑，没考虑误报后果。要是有人半夜梦游喊一声‘救命’，整栋楼都得炸锅。”
他记下第三条：“应急模式无容错设计，存在过度响应风险。”
讲演结束，人群涌上前去体验。赵阳拉住一个刚试完的观众问：“你觉得怎么样？”
“挺方便的，说句话就行。”那人笑了笑，“就是感觉反应慢半拍，我说了两遍才动。”
陈砚舟听见了，没说话，转身走向对面饮水机旁的休息区。他坐下，打开红笔，在任务清单上划掉一条旧项，写下新的：
【调查“智居未来”融资背景】
【追踪技术人员来源】
【申请一次第三方检测机构对比评测】
赵阳坐到他旁边，喝了口矿泉水，语气有点发虚：“咱们辛辛苦苦改了一周，结果人家直接拿来当卖点宣传，这算什么？”
“不算什么。”陈砚舟收起笔，“市场本来就没人规定痛点只能一个人发现。”
“可他们现在风头全抢走了。”
“风头不是靠喊出来的。”陈砚舟看着对面展台，几个工作人员正忙着发礼品袋，扫码关注送保温杯，“他们连养老院都没去过，拿什么验证‘听懂生活’？”
“你怎么知道他们没去？”
“演示脚本太干净。”陈砚舟回想起自己在老家属院看到的画面——老太太手抖、结巴、声音断断续续，“真实用户不会按标准台词说话。他们展示的所有案例，都是理想状态下的完美反馈。”
赵阳沉默了一会儿：“那我们现在怎么办？回去加速开发？还是改方向？”
“不改方向。”陈砚舟拿出手机，翻出技术组长凌晨两点发来的测试报告，“我们继续优化呼吸识别模块，下周进医院做实测。另外，把‘急救模式’加上双重确认机制，避免误触。”
“可他们已经在铺广告了。”
“广告解决不了延迟问题。”陈砚舟合上手机，“等第一批用户拿到产品，发现夜里喊三遍灯都不亮，自然就知道谁是真货。”
赵阳苦笑：“你说得轻松，万一他们先占了市场呢？”
“占市场靠的不是发布会。”陈砚舟站起身，拍了拍裤子上的灰，“是靠产品能不能让用户睡踏实觉。”
他朝出口方向走。赵阳赶紧跟上。
路过主通道时，大屏正在轮播各家参展商广告。“智居未来”的宣传片又开始了，女声温柔地说：“智能，本该听懂生活。”
陈砚舟脚步没停，嘴角微微下垂。
走出展馆大门，阳光刺眼。赵阳眯着眼睛看了看天：“接下来去哪儿？”
“回公司。”陈砚舟摸了摸包里的笔记本，“让研发组把最新版提前打包，明天我去社区中心做现场联调。”
“这么快？”
“越快越好。”陈砚舟抬头看了眼远处写字楼上的LEd屏，上面正滚动播放“智居未来”的招商信息，“他们敢推，我们就敢落地。”
赵阳没再问。他知道陈砚舟一旦开始走路，就不会停下来。
两人穿过停车场，走到共享单车区。陈砚舟扫码解锁一辆车，跨上去的时候，牛仔外套袖口的线头被车把勾了一下，发出轻微的撕裂声。
他没管，蹬车出发。
赵阳手忙脚乱地扫码，骑上另一辆。
风吹过来，带着一股热浪。前方十字路口，一辆快递三轮车横穿马路，逼得几辆轿车猛按喇叭。
陈砚舟稳稳刹住车，等在白线后。
绿灯亮起。
他抬起右手，指向路边一家打印店门口贴着的广告单。那是一张“智居未来”合作招募函，上面印着公司LoGo和联系电话。
“记一下那个号码。”他说。
赵阳掏出手机拍照。
陈砚舟没再说话，踩下踏板，车子向前冲去。
他的背包晃了一下，红蓝两支笔在夹层里轻轻碰撞，发出细微的响声。陈砚舟的脑海里已经浮现出下一步针对竞争对手的具体计划，一场关于智能家居市场的激烈竞争才刚刚拉开帷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