石玉大喝一声:“畜生,休得猖狂!”他手中龙泉剑闪着寒光,如月下的冰霜一般冷冽。他直扑那白影而去,两者在厅中激烈交战,刀剑交鸣,光影交错。
狄青站在一旁,想要上前帮忙,却又想看看石玉的本领如何,心道:“若他武艺不济,再出手也不迟。”于是静观其变。
那白影边打边退,似有意引诱石玉出厅。石玉不疑有他,步步紧追,直到院中。忽然一阵狂风大作,两扇后门无声自开,冷风直灌。妖人跃出厅外,前方是一片荒野,四周寂静无声,只有冷月悬空,照得地面如霜。
那白影忽然口吐人言,喝道:“石玉!既然胆大,不妨出来和我分个高下!”石玉应声大喊:“好,我来了!”便提剑追出。
狄青听罢,不禁赞道:“真是条汉子!”高声接道:“贤弟,别让他跑了,我来助你!”说罢快步追出。
他刚一出门,一道白光直射面门,刺得他双眼发花,耳边忽听一声低语:“狄大人,不可追出。”他抬头看,只见一个人骑在祥云之上,身高过丈,手持宝剑,身披玄袍,漂浮在半空,与屋檐齐高,挡住去路。
狄青喝问:“你是什么妖魔,竟敢现身挡路?”那人答道:“我不是妖魔,我是北极玄武圣帝,今晚特来与你相会。”
狄青将信将疑:“你若真是神灵,又怎能证明自己?”那人笑道:“如今西夏肆虐,社稷动荡,我麾下神将贪恋人间,误入红尘,投身敌国。要稳定天下,还需仰赖你、范仲淹、韩琦、杨延昭几人之力。”
说完,他取出两件宝物递给狄青:“此物名‘人面金牌’,若战阵中遇到危急,盖在脸上,口中默念‘无量寿佛’,可令敌人七窍流血而亡。此葫芦中还有三支‘七星飞箭’,关键时刻放出,可一箭毙敌。”
狄青肃然动容,跪地拜谢,双手接过宝物。定睛看去,那金牌如同孩童面庞,金光流转。葫芦中三支飞箭,仅三寸长,却锋锐无比,寒光逼人。
圣帝再三叮嘱:“此宝日后要归还。你此去虽有灾劫,但也有转机,不必太过忧心。”狄青忙道:“谨遵法旨。不过我义弟石玉追敌而出,未知吉凶,望再赐指示。”
圣帝道:“那并非真妖,不过是幻形之物,石玉不会有事。只是此去之后,你们短时间内将难以再见。”
狄青顿觉心中怅然:“若石弟不回,我又怎向朝廷复命?”
圣帝道:“缘分未尽,他日自有相逢,不必挂怀。”说罢一展袍袖,香风扑面,祥云卷动,霎时人影已没于空中。
狄青跪地叩谢,仍觉心绪不宁。不久,十六名亲兵跑来禀报:“大人,石大人追妖未归,请示定夺。”
狄青沉思:圣帝既言无碍,但自己若袖手旁观,又如何为人兄长?随即回转厅内,想追出去协助石玉。岂料厅后门户不知何时已消失不见,四面只剩砖墙。狄青站在原地,低语自言:“果真天命难违,石弟此去,缘分未尽,唯有日后再见了。”
石玉一路追着那白影奔行数里。那白影忽而转身喝道:“莫追!”随即棍影扫来。
石玉冷哼一声,挥剑迎战,攻势如风。那白影身法灵巧,忽地在地上一滚,竟现出原形,石玉定睛一看,不禁失笑:“原来不是妖怪,不过是一柄宝枪变化而成。”
他拾起宝枪,只见通体银白,霞光闪动,神气非凡。他握在手中,枪体微震,仿佛生灵在握,顿时大喜:“这却是神兵宝物,看来今夜确是上天垂怜。”
他仰天而拜,心中暗念:“天意如此,来日当再与狄兄并肩杀敌,建功封侯!”
石玉尚未起身谢恩,忽闻空中香风扑面,云气缭绕之中,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踏云而降。那人五络长髯,眉宇含笑,声音温和:“石贵人,如今你虽得此神枪,可惜枪法尚未精熟,空负兵器之利,又怎谈保国安民之志?若愿拜我为师,贫道自可传你兵家之道、武艺之要,使你将来建功立业,名扬边陲。”
石玉见来人神异非常,心下惊疑,但闻言颇感诚恳,便拱手道:“仙师愿教,小子感激不尽。还请一观神技,石某有眼拜识。”
道者微微一笑,接过神枪,宽袖一拂,手中双枪舞动开来,光影交错,枪锋如龙蛇翻腾,又似惊鸿穿林,一招一式,迅捷精妙,直叫人目眩神驰。石玉看得痴了,等那老者收招归鞘,才回过神来,不禁由衷惊叹:“仙师枪法,当真世间罕有,小子愿拜师学艺。但我今奉旨押解征衣在身,军令在前,难以分身,若及边关卸任之后,定来拜师求教。”
老者闻言却淡然一笑,道:“我非人间俗士,乃王禅真人也。此番与你相见,乃天数注定,若你一意先尽公事,此缘便难再续,今日若不随我而去,往后只恐再无此机。”
石玉神情凝重,沉吟道:“此事非我轻忽教诲,只是军令如山,若误期一日,恐误国事。”
王禅真人笑道:“些许俗事,岂足挂怀。”话音刚落,口中念咒,忽将枪尖挑地两下,地面两块顽石竟化为两头斑斓猛虎,毛色生辉,腾跃扑面,煞是威猛。石玉惊得倒退一步,旋即一声大喝,双拳齐出,气势如山。
王禅一挥袖止住猛虎,朗声道:“石玉,你若敢骑虎随我,便是真命将星,征战无敌。”说罢,一纵身,跨虎而立。
石玉心中仍有犹豫,终究志在报国,迟疑片刻后,咬牙上前,也骑上了虎背。王禅大喝:“起!”霎时间,一阵疾风卷地,两只猛虎冲天而起,直奔云霄。石玉只觉耳边风声猎猎,山河在脚下远去,心头大骇:“若失足跌下,那便是一命归天!” 王禅却朗声笑道:“如此胆量,还妄谈上阵杀敌?”
言语之间,已至万丈高空,径奔峨眉山去,石玉从此踏入修习之途,暂且按下不表。
狄青此刻仍在仁安驿内,独自一人踱步沉思。天已破晓,晨雾未散,昨夜所见如梦似幻,北极圣帝所言历历在耳,石玉既已追怪而去,果真如帝所言:去而不返。他暗忖:“门户明明开启,却在瞬息间化为高墙,想来确是神通妙术,非人力所及。副解官一职空悬于我,复命之日,若无石弟随行,该如何向朝廷交代?”
正在此时,军士来报:“将军,兵卒已得知驿内怪事,夜间石大人被摄而去,三军惊恐,请将军决断。”
狄青脸色冷峻,沉声道:“此地驿馆多有异象,恐非偶然。王登那厮,必有所谋。”遂即传令,将仁安县县丞王登带至堂前。
王登面如土色,被兵士押至时早已惊惶不安。狄青厉声喝道:“大胆县官!你知此驿妖气频现,昨夜竟使副钦差失踪,为何擅自安排驻宿,安得此胆!若不从实招来,休怪本官大刑伺候!”
王登早已魂飞魄散,跪地连连磕头,语不成声:“大、大人明察,小人也不知那怪何来,断无心谋害钦差之意,冤枉啊!”
狄青冷哼一声:“还装蒜?你若非首谋,必是受人指使,庞太师与尔等狼狈为奸,意图不轨!说与不说,刀斧手都在!”
一声号令,左右将王登擒住,脱去官袍帽巾。王登面如死灰,惊叫:“大人饶命!小人实在迫于庞太师来书,他许我升官,才让我设计留宿二位大人,小人实不敢心生恶意,实属被逼。”
狄青怒不可遏,却又不忍枉杀,斥道:“你既知其奸,挂印辞职便是,为何要为虎作伥?念你或能作证,本官不予加罪,但自当留你归案待审。”
随即命人将王登押入狱中,严加看守,并嘱本地文武官员查访石玉踪迹,不得疏漏。
时至辰时,仁安官员设宴送行,狄青不多言辞,只令将士收拾行装,重整兵马,号令一出,炮声隆隆响起,旗帜猎猎飞扬,三军整顿启程。沿途文武官员列队相送,礼数周全。张忠、李义二人继续负责押运军马与征衣。原本属于石玉的战马空着,狄青吩咐马夫照料喂养,不许怠慢。他心中始终放不下石玉的安危,这匹空马便如一份未完的牵挂。
王县丞王登回到府衙后,整个人仍心有余悸。他暗自庆幸:“若不是我当机立断,将庞太师的密令如实交代出去,只怕此刻我早已命丧黄泉。”他只希望上级府尊能将此事呈报朝廷,以保自己清白。
朝中另一头,庞洪、胡绰等奸党得报石玉失踪、狄青已离仁安,一时难掩焦躁。庞洪冷声道:“石玉已中计,定被妖物害命,只剩狄青还碍手碍脚。若马应龙得力,设伏途中,或许还能一举除掉他。”
京中勇平王府传来消息。郡主听闻石玉被害,悲痛欲绝,整日以泪洗面:“当年我被白蟒精摄走,是他拼命救我。如今却被奸人暗算,被怪摄走,无人可救,只怕凶多吉少……”王妃在一旁安慰女儿,却也忧心忡忡,恨不能替女婿分忧。
潼关总兵马应龙,几日前便已收到庞太师的密信。他早就打定主意:此事不可在潼关城内动手,一旦出事,必遭追究。必须等狄青离关百里之外,再设伏刺杀。
于是他召集部属整装迎驾,狄青一行抵达潼关时,他亲率文武官员出关迎接。狄青简略交代石玉在仁安驿中被妖摄走之事,马应龙装出惊讶神情应对,随后设宴款待。
酒席间,马应龙试探道:“大人此番西行,副使石御史未见随行,不知何故?”
狄青淡然答道:“石弟在途中失踪,但军令在身,不敢耽搁,只能一人继续押运解衣。”
马应龙一边点头应允,一边心中暗喜:果然只剩一人,正好下手。
待狄青告辞启程,他即传令放关,亲自送出百里之外,转身即回。
当天夜里,马应龙召来飞山虎刘庆密议。刘庆年纪不大,身高体壮,自幼得异人传授“席云术”,行动迅疾如风。因屡立战功,刚被提为潼关参将。
马应龙开门见山:“庞太师下令,要你在百里之外刺杀狄王亲,一旦成功,功勋赫赫。”
刘庆哈哈大笑,说:“何须百里之外?关中设宴,灌他醉酒,一刀割下不就完了?”
马应龙冷哼一声:“你只知血勇,不识轻重。关内动手,罪名全在我身,况且他兵马众多,岂肯善罢甘休?你只须在落雁坡设伏,狄青一过,刀起人头落,朝廷不会查你我。”
刘庆闻言点头:“好计策。落雁坡地势隐蔽,草木繁密,正好设下杀局。”
说罢,他暗藏利刃,施展“席云术”,化作一道疾风,瞬间不见踪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