远处黑暗中传来窸窣之声,像是爪牙划过碎石。叶无涯瞳孔微缩,脊背紧贴尸堆,右手已悄然握上短刀刀柄。那声音由远及近,又骤然停歇,仿佛潜伏者也在试探。他屏息凝神,体内逆炁随玉简轻震缓缓流转,识海清明未乱——并非心魔来袭,而是活物逼近。
他缓缓松开刀柄,目光转向风狼王胸腔残留的幽绿光泽。沈玉璃正低头整理药具,铜钳在晨光下泛着冷铁色泽。她未曾察觉他的异动,只低声道:“三日后玄霄阁来人,若你还活着,或许有机会离开此地。”
叶无涯未答,指尖已探入风狼王残躯。血肉尚温,筋膜断裂处渗出黑液,但他毫不迟疑,五指深入,猛地抠出第三枚妖核。那妖核比前两枚更沉,表面布满裂纹,内里似有黑雾翻涌。沈玉璃猛然抬头,眼中闪过惊怒:“你疯了?回春丹药力未化,再吞妖核,必遭反噬!”
“我能控制。”他嗓音低哑,却字字如钉。话音落下,他已将妖核送入口中,喉结滚动,强行咽下。刹那间,一股阴寒自腹中炸开,如同万针穿髓,直刺四肢百骸。皮肤瞬间泛起蛛网状黑纹,自腹部蔓延至脖颈,血脉鼓胀如蛇游走皮下。
沈玉璃后退半步,手中药囊差点脱手。她从未见过有人能在重伤濒死时连续吞噬妖核,更未见有人敢在药力未稳时再添凶险。她咬唇,指尖捏紧一枚镇魂丹,却终究没有递出——此人眼神如刀,明知危险仍执意前行,劝阻无用。
叶无涯双膝一软,跪倒在地。剧痛如潮水般冲刷神志,识海剧烈震荡,父母血溅城墙的画面再度浮现,风狼王的嘶吼在耳边回荡:“蝼蚁也想逆命?你终将腐烂在此!”黑气顺着经脉狂涌,直逼识海核心,眼看就要侵蚀神魂。
就在此刻,神魂深处那道残破玉简猛然震颤,青芒自识海喷薄而出,如无数细丝缠绕黑气,将其层层绞碎。劫力被强行吞噬,转化为温润暖流,顺奇经八脉注入丹田。那股暖流所过之处,断裂的肋骨缝隙中泛起微光,肩胛脱臼处竟自动归位,肌肉纤维如藤蔓再生,迅速修复撕裂的肌体。
他仰头,发出一声低吼,不是痛苦,而是挣脱桎梏的咆哮。汗水浸透麻衣,贴在身上蒸腾出白雾。丹田之内,原本散乱的灵力开始凝聚,最终压缩成一滴银色液态灵力,悬浮于气海中央,隐隐传出龙吟般的震鸣。这是他修行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突破——从炼气三层,跃入四层巅峰,仅差一步便可踏入筑基门槛。
沈玉璃站在三步之外,瞳孔微缩。她能感知到对方体内灵力的蜕变,那不是寻常修炼所能达到的速度。更令她心悸的是,那人周身气息虽紊乱,却带着一种诡异的秩序感,仿佛每一次呼吸都在与某种天地规律共鸣。她下意识摸向腰间药囊,取出一枚测灵符纸。符纸刚展开,便“啪”地一声自燃成灰。
“这不可能……废墟之中,无灵脉支撑,无丹药辅助,他凭什么突破?”她喃喃自语,声音几不可闻。
叶无涯缓缓撑起身体,双掌按地,指节因用力而发白。他能感觉到四肢百骸的变化——骨骼更加致密,肌肉蕴含爆发之力,感官敏锐到能听见百步外草叶摩擦的声响。他低头看向手掌,皮肤表面竟泛起淡淡金属光泽,宛如玉石打磨而成,且无一丝伤痕。
他猛然起身,转身面向身旁一块半人高的青岩。那岩石历经战火,表面焦黑龟裂,是他昨夜用来堆砌血墙的材料之一。他深吸一口气,右拳紧握,拳锋凝聚全部力量,轰然砸出。
拳未至,空气已发出爆鸣。玉简青芒自掌心喷涌,覆盖整条手臂。拳锋触石刹那,岩石轰然炸裂,碎石如箭矢四射,击打在周围残垣断壁上,发出密集响声。烟尘弥漫中,他伫立原地,拳头完好无损,唯有掌心光泽更盛一分。
沈玉璃被气浪掀退数步,袖口撕裂,脸上沾了尘土。她望着那堆碎石,久久不语。眼前之人已非普通少年,而是一头在生死边缘蜕皮换骨的凶兽。她忽然意识到,自己昨日救下的,或许根本不是一个需要庇护的伤者,而是一个正在觉醒的变数。
“你到底是谁?”她终于开口,声音不再平静。
叶无涯未答,只是低头凝视掌心。那金属光泽缓缓褪去,但皮肤之下仍有微光流转,如同血脉中流淌着另一种力量。他抬起左手,轻轻叩击胸前玉佩。玉佩温润,一如往常回应着神魂感应。他知道,方才那一击,不只是肉体强化的结果,更是玉简化劫、逆炁淬体的开端。
越险越强——这条路,他走对了。
沈玉璃收起药具,将铜钳放入药囊,动作缓慢而坚定。她没有再劝,也没有再问。只是走到废墟边缘,停下脚步,背对着他说道:“三日后,玄霄阁来人。若你还想活,就别再轻易涉险。”
她说完,转身离去,月白劲装没入晨雾,身影渐行渐远。
叶无涯独立于倾颓城墙之下,背靠血染砖石,掌心仍残留金属光泽。他低头凝视玉佩,指尖轻叩其面,一如往常安抚躁动神魂。远处荒野寂静,风止草伏,唯有他呼吸渐稳,目光望向东方微亮天际。
一只乌鸦落在断墙上,歪头盯着他,忽然展翅飞起,掠过他头顶时,一根黑色羽毛飘落,轻轻搭在他肩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