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铜古镜的金光早已敛去,飞舟底部符文流转未歇,叶无涯掌心那道石柱灼痕仍在隐隐作痛。他站在测灵台前,指节因握刀过久而泛白,目光直视前方七根排列整齐的灵根柱。执事翻开新玉册,墨迹未干,声音如铁:“编号九七三,上前测试。”
他迈步向前,每一步都踩在碎石与血泥之间,脚底传来粗粝的摩擦感。四周视线如芒刺背,有外门弟子冷笑出声:“伪异灵根都敢来测真柱?怕是连五行波动都引不动。”另一人接话:“边陲野民,能活到现在已是侥幸,还想踏仙途?”
叶无涯不语,走到第一根黄纹石柱前。执事冷眼扫来:“伸手。”
他缓缓抬手,掌心朝上,覆向柱面。肌肤触柱刹那,体内经脉竟如遭冰针穿刺,神魂深处猛然一震——胸前玉佩剧烈跳动,似有无形之力欲破体而出。他本能收紧五指,强行压制那股即将喷涌的青芒。
石柱微颤,光芒黯淡,只浮起一抹极弱的黄色光晕,如同风中残烛,摇曳几下便趋于熄灭。
“下品灵根。”执事嘴角扬起讥诮弧度,笔尖轻点玉册,“根骨低劣,灵气亲和不足三成,录入外门杂役档,日后再无晋升资格。”
人群哄然。有人嗤笑:“果然是靠女人保下来的废物。”先前讥讽者更是高声叫道:“我就说嘛,这种人也配登仙舟?不如直接发配矿场挖十年灵土赎罪!”
叶无涯垂眸,盯着自己仍贴在石柱上的手掌。黄光已散,柱面冰冷。他能感觉到玉佩在胸口疯狂震颤,仿佛逆命玉简正被某种外力激发,欲要吞噬这屈辱判定带来的劫难之力。神魂随之震荡,眼前闪过短暂黑影,耳边嗡鸣不止。
他咬破舌尖,血腥味弥漫口腔,借痛意稳住心神。记忆里浮现沈玉璃指尖划过的两横一竖——同进退。那一刻她没有退,此刻他亦不能退。
于是他松开了压制。
不再遏制玉佩的波动,任其自然流转。一股温润青芒自心口蔓延而上,顺着臂脉无声渗入石柱。
刹那间,石柱嗡鸣大作,表面裂开蛛网般细纹。执事察觉异样,正欲掐诀封锁,却已迟了半息。
轰!
整根石柱炸裂开来,碎片四溅,一道混杂金、青、紫、赤的七彩光柱冲天而起,直贯云霄。废墟之上尘浪翻卷,气流倒冲数十丈,将附近几名弟子掀翻在地。飞舟甲板符文骤亮,自动激发护罩抵御冲击。
全场死寂。
执事踉跄后退,手中玉册脱手坠落,墨字洒满尘埃。他瞳孔紧缩,死死盯着那道贯穿天地的光柱,嘴唇微颤:“这……这不是灵根共鸣……这是……法则级异象?!”
七彩光辉映照四方,叶无涯立于残柱中央,衣袍猎猎,发丝飞扬。他未曾睁眼,只觉体内逆炁奔腾如江河决堤,神魂被一股古老意志轻轻托起,仿佛有谁在冥冥之中低语:**“劫来,我吞。”**
片刻后,光柱渐弱,余辉如雨洒落。他缓缓睁眼,眸底掠过一丝青芒,随即隐没。
执事尚未回神,灵镜再度亮起,试图捕捉残留波动。镜面刚触及光尾,竟发出刺耳哀鸣,镜身龟裂,灵光溃散。远处飞舟甲板有长老探出神识,甫一接触余韵,便闷哼一声,迅速收回。
“邪术?!”一名执事厉喝,拔剑指向叶无涯,“此子扰乱测灵阵,形迹可疑,立即拘押!”
“且慢。”另一名执事抬手制止,眼神忌惮,“方才异象非人为可为,若贸然动手,恐惊动阁主。”
两人争执间,沈玉璃疾步上前,药囊轻晃,苦艾气息随风飘散。她刚靠近十步之内,立刻被两名执事拦住:“此子涉天地异变,暂不得近身,违令者同罪!”
她停步,右手悄然按在腰间银簪上。就在此刻,胸前银簪微微发烫,与叶无涯衣襟内隐没的青芒产生一丝共振。她心头一凛,却未表露,只凝望前方少年背影。
叶无涯低头,看着脚下碎裂的石柱残骸。掌心旧伤与新生灼痛交织,他缓缓握拳,指节咔响。声音不高,却穿透寂静:“我……只是想活下来。”
他抬头,直视执事:“现在,我能留下了吗?”
执事脸色阴沉如铁,目光在他身上来回扫视,似要将他看透。良久,终于挥手:“录入真名,编号九七三,外门弟子候补,待宗门复核。”
语气虽冷,却不复先前轻蔑。两名执事上前清理残柱,动作小心翼翼,仿佛那碎片仍蕴藏着不可测之力。
叶无涯转身,走向飞舟入口方向。途中脚步一顿,右手指节无意识轻叩腰间——那里空无一物,唯有神魂深处,玉简微震,似有回应。
沈玉璃望着他背影,指尖抚过银簪。簪尖一点寒芒,在日光下忽明忽暗,仿佛感应到了什么。
执事拾起裂开的灵镜,镜面映出叶无涯离去的身影。他低声传音:“上报飞舟中枢,编号九七三,灵根测试引发七彩异象,疑似超阶变异,列入观察名单。”
话音未落,远处风沙再起,卷着焦灰扑向残柱。最后一缕青芒自叶无涯衣角褪去,没入皮肉,消失不见。
他踏上飞舟阶梯,靴底踩碎一块带裂痕的测灵石。石缝中,一缕细微青丝缓缓蠕动,像活物般钻入缝隙深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