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道红线从地平线升起来,直直插进夜空。叶无涯抬头看,光不刺眼,但让人喘不过气。他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玉简,玉简很烫,像被火烧过一样。沈玉璃站在他身后,手悄悄伸进袖子里,玄冰簪贴在掌心。洛云握紧飞刀,盯着四周的沙地。
血狼王耳朵一动,鼻子猛吸一口气。它低吼一声,朝东南方向冲出去。四人立刻跟上。风沙小了些,地面开始出现裂缝,横一道竖一道,像干掉的河床。走了大概半个时辰,前面出现一块断掉的石碑,一半埋在沙里。碑上刻着“天狼噬月”四个字,边上全是爪痕。
血狼王停在碑前,金黄色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些痕迹,身子微微发抖。它低下头,鼻子贴到碑面上,闻了很久。然后开口说话,声音很低,像是从地下传来的。二十年前,焚天殿说要镇压妖潮,在这里设了大阵。他们骗边城的流民来避难,还召集蛮荒各部族结盟。可到了半夜,阵法突然启动,上万人被困在里面,鲜血流进地下。三十六个狼族的小孩被钉在阵眼上,抽魂炼魄,引发兽潮。
血狼王说到这里,猛地一爪拍下。石碑当场碎裂,灰尘扬起。它的声音开始发抖,我听见我儿子哭,他还不会说话,只会叫爹。他们把他吊在旗杆上,用符纸封住嘴。我冲进去的时候,他已经死了。它转头看着三人,眼里泛红。他们说这是净化,是牺牲弱小换太平。可谁给他们这个权力?
叶无涯站着没动,拳头越攥越紧。他感觉玉简震得更厉害了,一股热流顺着身体往上冲。沈玉璃脸色发白,她从没听过这么残忍的事。洛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,喃喃道,和我一样……他们也把我关在地牢里,抽灵根炼药。原来不止是我一个。
就在这时,叶无涯体内的玉简突然冒出青光。光从他眉心闪了一下,很快就没了。血狼王猛地转身,眼睛死死盯住他。下一秒,它扑过来,一下子把他撞倒在地。獠牙离喉咙只有寸许,热乎乎的气息喷在他脸上。你身上有那人的味道!血狼王怒吼,声音震得沙子都在抖。
沈玉璃立刻上前一步,玄冰簪指向血狼王。洛云抽出飞刀,挡在胸前。叶无涯没有挣扎,他知道这不是真要杀他,只是警惕。他抬起右手,让两人看清他的手臂。果然,那里有一丝淡淡的黑气,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到。这是之前对付焚天殿主残影时沾上的神识残留,一直没清干净。
沈玉璃马上明白过来。她收回玄冰簪,反手扎破手指,挤出一滴血。木灵之力顺着血蔓延,变成一张细网,盖在叶无涯右臂上。黑气碰到血网,扭动挣扎。她咬牙坚持,额头冒汗。洛云见状,直接划破手掌,把血按在叶无涯肩井穴,帮他运转经脉,把黑气逼出来。
血狼王蹲在一旁,喉咙里发出低吼。它能闻到那股味道越来越淡。终于,黑气全被逼出,在空中变成一小团雾。沈玉璃抬手一引,藤蔓从袖中窜出,缠住黑雾,用力一绞。雾团炸开,消散在风里。血狼王这才收起獠牙,低声说,不是你……是那气息太像了。
叶无涯坐起身,擦掉嘴角的一丝血。刚才那一撞没伤到身体,但神魂有点受损。他闭眼联系玉简,发现之前吸收的劫力还在里面流转。这些力量来自焚天殿的不同地方——残影、毒丹、控魂术。混在一起后,形成了类似当年主祭者的气息。难怪会被认错。
他盘腿坐下,引导玉简回溯那段劫力。青光在脑子里流动,慢慢拼出一幅画面。一个黑袍修士站在深坑上,脚下是无数锁链穿过的狼尸。中间飘着一块青铜碑,上面写着“地脉锁”三个字。修士手里拿着一面血镜,镜光照向天空,引来雷暴。画面到这里就断了。
洛云看到后皱眉。他说这地方我见过,在百里外有个峡谷叫裂土渊。我去过一次,地形和画里差不多。当时觉得不对劲,到处都是锁链碎片,还有干掉的血槽。血狼王点头,那里曾是我族圣地,后来被沙埋了。我们一直以为是天灾,原来是人为的。
叶无涯睁开眼,把画面告诉其他人。现在可以确定,当年的阵眼没完全毁掉,可能还在裂土渊地下。只要找到青铜碑,就能拿到焚天殿的罪证。更重要的是,这种阵法会抽地脉之力,时间久了会影响整个蛮荒的灵气。
沈玉璃听完说,我们必须去。不只是为了报仇,也是为了阻止他们再搞血祭。洛云冷笑,这次我不只是为自己,也为所有被他们害死的人。血狼王站起来,抖掉身上的沙。它看向叶无涯,眼神已经平静。我可以带路。那是我孩子的埋骨之地,我该回去看看。
四人重新准备。叶无涯检查乾坤袋,确认丹药都在。沈玉璃把最后一瓶回春液倒进玄冰簪里,以防路上受伤没法治。洛云擦了擦七把飞刀,每把都沾过药人血,对焚天殿的气息特别敏感。血狼王仰头长啸,声音穿透夜空,惊起远处一群鸟。
他们正要出发。可刚迈出一步,叶无涯腰间的玉简又震动了。这次不是警告,像是在传信息。一段古语浮现在他脑子里:“……眼在……裂土……之下……”接着出现三个模糊符号,看起来像锁链、月亮和断剑。他赶紧记住这三个符号,知道这是玉简从劫力里解析出的关键线索。
沈玉璃看出他神色不对,轻声问怎么了。叶无涯摇头,只说玉简给了新提示,让他更确定目标就是裂土渊。洛云听完加快脚步,走在前面探路。血狼王紧跟旁边,耳朵不停转动,听着风里的气味。沈玉璃落后半步,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。
风卷着沙打在脸上,有点疼。地面裂缝越来越多,有些很深。走着走着,血狼王突然停下。它低头闻了闻,沙子里有血味,很淡,但确实是人血。叶无涯蹲下查看,发现沙中有几道拖拽痕迹,通向左边一堆乱石。
他们小心靠近。乱石中间藏着半截断臂,手指还抓着一块玉牌。洛云捡起来一看,玉牌上有蛇形标记,是焚天殿执事用的。他脸色一沉,这是韩家的人。看来敌人比想象中来得快。沈玉璃检查断臂,伤口整齐,是飞刀造成的,但角度奇怪,像是背后偷袭。
叶无涯站起身,看向远方。裂土渊的方向,天空依旧挂着那道红线。他知道不能再等了。必须赶在焚天殿之前到达阵眼,否则一切都会重演。他看向三人,点了点头。大家都懂他的意思,立刻改变方向,加快前进。
风越来越大,吹得衣服哗哗响。叶无涯走在最前,右手一直按在刀柄上。沈玉璃紧跟在后,藤蔓随时准备出击。洛云左右警戒,飞刀已在掌心转动。血狼王压低身子,金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发亮。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沙尘中。
突然,叶无涯脚步一顿。他感觉到玉简剧烈跳动,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强。他停下回头,发现沈玉璃正盯着自己。她嘴唇动了动,好像想说什么。叶无涯刚要开口,一道冷风掠过脖子。
他的刀掉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