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理寺档案室的窗棂蒙着一层薄尘,正午的阳光穿透玻璃,在堆积如山的案宗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纸张的霉味与墨香,宋小七跪在软垫上,身前摊开数十册泛黄的案宗,最上面的是狄公生前整理的“玄甲案”相关卷宗,边角磨损严重,上面还留着狄公晚年用朱笔写下的零星批注。他戴着双层薄丝手套,手中握着放大镜,指尖轻轻划过纸页,神情专注得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。
“狄公果然心思缜密,将所有疑似与玄甲组织相关的旧案都做了标记。”宋小七喃喃自语,目光落在狄公的一则批注上:“上元二年玄甲案非孤例,此前三年、此后五年,多起军粮失窃、官员暴毙案,皆有玄甲纹、西域毒物痕迹,恐为同一组织所为,需深查。”
这则批注让宋小七眼前一亮,他立刻按照狄公标注的索引,从堆积的案宗中翻出对应的卷宗——元和元年江南漕粮劫案、元和二年洛阳官员猝死案、元和三年边关军械失窃案、元和四年岭南盐商灭门案,足足八册,每一本都尘封已久,纸页脆得仿佛一碰就会碎裂。
“先看这册元和元年江南漕粮劫案。”宋小七小心翼翼地翻开,卷宗上的字迹因年代久远有些褪色,却依旧清晰可辨:“元和元年秋,江南漕运司押送漕粮三万石赴京,行至长江段遭不明势力劫持,押运官兵全部遇害,漕粮不知所踪。案发现场遗留一枚玄黑色令牌,刻有甲胄鳞片纹样,因纹样模糊,当时定性为江洋大盗所为。”
宋小七用放大镜仔细观察卷宗附带的令牌拓片,拓片上的鳞片纹样虽有些模糊,但线条走势与如今查获的玄甲令牌完全一致,只是边缘更繁复,与狄公笔记中“旧案纹样更繁复”的描述吻合。“你看这里!”他招呼不远处整理证据的柳清晏,“狄公在这则案宗旁批注‘纹样与玄甲令牌同源,劫粮手法与漕运司内鬼有关’,果然是玄甲组织所为!”
柳清晏凑上前来,目光落在拓片上:“还有这册元和二年洛阳官员猝死案,死者是洛阳漕运司主事,七窍出血,肌肤泛青,与魏廉、张承业的毒发症状一致。”她指着卷宗中的验尸记录,“当时的验尸官记载‘体内有毒物残留,似为西域奇毒,却无法辨识’,结合狄公批注‘毒物与玄甲案同源,蓝焰草为基’,显然是双绝毒的早期形态。”
宋小七点头,快速翻阅另一册边关军械失窃案:“元和三年冬,边关军械库失窃玄铁铠甲五百副、弩箭千支,守卫称夜间见黑影潜入,行动迅捷,身着玄色甲胄,身上有‘玄’字标识。案宗记载‘失窃军械去向不明,疑似流入凉州藩镇’,狄公批注‘甲胄材质、标识与玄甲案一致,藩镇与玄甲组织勾结之兆’。”
随着一本本卷宗被翻开,宋小七发现了惊人的共同点:所有旧案都涉及“漕运、军粮、军械、盐铁”等核心资源;案发现场要么遗留玄甲纹令牌、甲片,要么死者体内检出西域毒物;每起案件背后都有“高层干预”“证据不足”的记载,最终草草结案;且案发时间间隔均匀,多在每年秋冬季节,与漕运、军粮转运的时间吻合。
“最关键的是这册岭南盐商灭门案。”宋小七的声音带着几分激动,他翻开元和四年的卷宗,“岭南盐商赵万春,因拒绝与不明势力合作垄断盐道,全家十三口一夜之间被灭门,死状与洛阳官员一致,都是七窍出血。案发现场找到一块玄色衣料碎片,上面绣着极小的玄甲纹,狄公批注‘衣料为宫廷暗纹锦,与赵崇礼府中器物纹样一致’!”
“赵崇礼!”武少和秦峰刚从宫中回来,听到这个名字立刻围了过来。武少拿起那册卷宗,看着狄公的批注,眼神愈发凝重:“狄公当年就已怀疑赵崇礼与这些旧案有关,只是苦于没有直接证据,且赵崇礼身为内务府大臣,权势滔天,难以追查。”
柳清晏仔细检查卷宗中的衣料碎片拓片,衣料上的暗纹与之前从李坤府邸搜出的玄色衣料碎片、魏廉密信中提到的“赵姓高官”相关物证完全一致:“这暗纹锦是宫廷造办处专为赵崇礼等外戚定制的,纹样独特,每一匹的领用都有记录。狄公批注中提到‘赵府曾领用同款锦缎十匹,去向不明’,显然是被赵崇礼用于玄甲组织的衣物制作。”
秦峰翻阅着边关军械失窃案的卷宗,眉头紧锁:“这起案件的失窃军械,最终被证实流入了凉州藩镇,而当时负责边关军械库管理的,正是赵崇礼的亲信!狄公批注‘军械失窃非一日之功,必有内鬼接应,内鬼与赵崇礼关系密切’,这与我们如今查到的赵崇礼勾结藩镇完全吻合。”
宋小七将八册旧案的关键信息逐一摘录在纸上,列出清晰的对比表格:“你们看,这些旧案的受害者,要么是掌控漕粮、盐铁、军械的官员、商人,要么是拒绝与玄甲组织合作的异己;作案手法都是‘劫货+灭口’,且灭口用的毒物从早期的蓝焰毒,逐渐升级为双绝毒,与玄甲组织毒物改良的轨迹一致;案发现场的玄甲纹标识,从繁复到简化,也符合我们之前发现的组织标识迭代规律。”
他指着表格中的“高层干预”一栏:“每起旧案都有‘高层干预’的记录,有的是‘奉旨结案’,有的是‘证据不足不予深究’,而当时能有如此权力的,除了赵崇礼,别无他人。狄公在元和四年的批注中写道‘干预者位高权重,涉及外戚,恐动摇国本,需待时机成熟’,进一步印证了赵崇礼就是背后的黑手。”
柳清晏补充道:“这些旧案的案发地点也很有规律,江南、洛阳、边关、岭南,正好是玄甲组织后来掌控的漕运、盐道、军械、商路枢纽。这说明玄甲组织从二十年前就开始布局,通过一系列旧案,逐步清除异己,掌控核心资源,为今日的反叛计划铺路。”
“更可怕的是,这些旧案的受害者,都与魏廉一样,试图揭露玄甲组织的阴谋。”武少语气凝重,“江南漕粮劫案的押运官,曾多次上书朝廷,举报漕运中有内鬼;洛阳猝死的官员,正在调查当地漕运贪腐;岭南盐商赵万春,拒绝为玄甲组织走私盐铁……他们都是因为触及了玄甲组织的核心利益,才被灭口。”
宋小七拿起狄公的“玄甲案”卷宗,指着其中一页:“狄公还发现,这些旧案的间隔时间,恰好与玄甲组织的势力扩张节奏吻合。上元二年玄甲案后,玄甲组织蛰伏三年,然后通过江南漕粮劫案掌控江南漕运;又蛰伏一年,通过洛阳官员猝死案渗透洛阳漕运司;之后逐年扩张,直到五年前开始大规模截留军粮、囤积军械,势力达到顶峰。”
秦峰握紧了腰间的短刃:“如此说来,玄甲组织的崛起,就是一部由无数旧案堆砌而成的罪恶史!狄公当年已经察觉到了这一点,却因阻力重重无法深查,如今我们有了魏廉的密信、李坤的供词、毒囊的证据,再加上这些勾连的旧案,终于能拼凑出玄甲组织的完整犯罪轨迹!”
宋小七将所有案宗的关键页复印下来(他自制的拓印工具),整理成一张清晰的线索图谱:“旧案勾连图:上元二年玄甲案(源头)→ 元和元年江南漕粮劫案(掌控江南漕运)→ 元和二年洛阳官员猝死案(渗透洛阳漕运)→ 元和三年边关军械失窃案(勾结藩镇)→ 元和四年岭南盐商灭门案(垄断盐道)→ 近年漕运贪腐、魏廉遇害(反叛准备)。每一步都有玄甲纹、西域毒物、赵崇礼干预的痕迹,形成了完整的证据链。”
武少看着这张图谱,眼中闪过一丝锐利:“这些旧案不仅证实了玄甲组织的长期布局,更让我们找到了赵崇礼参与其中的直接证据——狄公的批注、案宗中的高层干预记录、宫廷暗纹锦的线索。现在,我们可以将这些旧案与新案结合,形成无可辩驳的证据链,上报陛下,彻底扳倒赵崇礼!”
柳清晏点头:“更重要的是,这些旧案的受害者家属,多年来一直为亲人鸣冤,却因证据不足被驳回。我们此次查清真相,不仅能粉碎玄甲组织的阴谋,还能为那些冤死的人昭雪,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。”
宋小七小心翼翼地将案宗整理好,用丝绸包裹起来:“这些案宗是狄公留给我们的宝贵财富,也是扳倒玄甲组织的关键证据。我会将这些旧案与新案的证据一一对应,制作成完整的卷宗,提交给陛下,让他看清玄甲组织的罪恶,以及赵崇礼的真面目。”
武少拍了拍宋小七的肩膀:“辛苦你了,宋兄。这些案宗的发现,让我们彻底摸清了玄甲组织的崛起轨迹,也找到了赵崇礼参与其中的铁证。接下来,我们将旧案、新案、魏廉密信、毒囊证据、玄甲令持有者名单整合起来,形成完整的证据链,一举粉碎玄甲组织的反叛计划。”
档案室的阳光渐渐西斜,案宗上的光影慢慢移动,宋小七整理好的卷宗堆放在一旁,如同一座沉甸甸的山。狄公生前未竟的追查,在二十年后的今天,终于有了突破性进展;那些尘封的旧案,那些冤死的忠良,终于迎来了昭雪的希望。
宋小七看着狄公的批注,仿佛看到了老人当年在灯下伏案疾书、忧心忡忡的模样,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使命感:“狄公,您放心,我们一定会完成您未竟的事业,将玄甲组织的成员绳之以法,还天下一个清明,告慰所有冤死之人的在天之灵。”
众人带着整理好的案宗,走出档案室。夕阳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,将身影拉得很长。这些勾连的旧案,如同一条条线索,将玄甲组织的罪恶轨迹清晰地展现出来,也让这场持续数月的追查,终于迎来了决定性的时刻。赵崇礼的罪行即将被揭露,玄主的阴谋即将被粉碎,一场关乎江山社稷的终极对决,已近在眼前。
档案室的门缓缓关上,将那些尘封的旧案与无数冤魂的期盼留在里面。而门外的众人,手中握着完整的证据链,眼神坚定,步伐沉稳,正朝着最终的胜利迈进。那些被岁月掩埋的真相,那些被权力掩盖的罪恶,终将在阳光的照耀下,暴露无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