洛阳城的暮春正是牡丹盛放之时,上阳宫的“牡丹宴”盛况空前。朱红宫墙内,千株牡丹竞相争艳,姚黄魏紫、赵粉豆绿,铺陈出一片姹紫嫣红的花海,香气馥郁,弥漫整个宫苑。丝竹管弦之声悠扬婉转,身着华服的宗室成员、朝中重臣与地方官员齐聚宴厅,推杯换盏,笑语盈盈,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。
宗室李恪端坐于东侧席间,他是太宗李世民之孙,封蜀王,虽无实权,却因辈分尊贵,备受礼遇。李恪今日身着一件织金锦袍,腰束玉带,面容俊朗,只是眉宇间隐有一丝难以察觉的郁结。他手持酒杯,浅酌慢饮,偶尔与身旁的官员寒暄几句,看上去与往常并无二致。
李恪的座位紧邻洛阳刺史与几位宗室亲王,宴至正酣,刺史举杯笑道:“蜀王殿下,今岁牡丹开得如此繁盛,实乃大唐祥瑞,不如殿下赋诗一首,以助雅兴?”
众人纷纷附和,目光聚焦在李恪身上。李恪放下酒杯,正要开口,突然眼神一滞,瞳孔猛地收缩,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怖的景象。他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,手中的酒杯“哐当”一声掉落在地,酒水四溅,浸湿了锦袍下摆。
“殿下,您怎么了?”身旁的亲王关切地问道。
李恪没有回应,反而猛地站起身,双手抱头,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:“玄……玄甲!是玄甲!他们来了!别抓我!我什么都不知道!”
他的声音嘶哑,带着极度的恐惧,瞬间打破了宴厅的欢愉氛围。丝竹声骤停,众人惊愕地看着李恪,只见他眼神涣散,面色惨白,如同疯魔一般,在席间踉跄奔走,口中胡言乱语:“玉玺……于阗……赵大人……饶命!我没有泄露!”
“疯了!蜀王殿下疯了!”宴厅内一片哗然,官员们纷纷起身避让,宗室成员面色惊慌,不知所措。
洛阳刺史连忙下令:“快!拦住殿下!传太医!”
几名侍卫应声上前,想要控制住李恪,却被他疯狂地推开。李恪如同脱缰的野马,双手在身上胡乱抓挠,指甲划破了锦袍,抓破了肌肤,鲜血顺着手臂流淌,他却浑然不觉,依旧嘶吼着:“毒……有毒!他们给我下毒了!救命!狄公……狄公救我!”
提到“狄公”二字时,他的眼神闪过一丝清明,随即又陷入癫狂,猛地冲向殿外的牡丹花丛,一头撞在石柱上。“咚”的一声闷响,李恪额头鲜血直流,却像是感受不到疼痛,反而伸手抠挖自己的眼睛,口中念念有词:“看到了……我看到玄主的脸了……是他!是……”
话音未落,他便重重摔倒在地,浑身抽搐,口吐白沫。此时,太医匆匆赶到,连忙上前诊治,却发现李恪脉搏紊乱,瞳孔散大,已然神志不清。
“太医,蜀王殿下如何?”洛阳刺史急切地问道。
太医面色凝重,摇了摇头:“殿下脉象诡异,似是中了某种邪毒,导致心神错乱,臣暂时无法诊断,需立刻带回太医院施救。”
侍卫们小心翼翼地将李恪抬上担架,匆匆离去。宴厅内一片狼藉,牡丹花瓣被踩踏得七零八落,酒水菜肴洒了一地,众人面面相觑,神色惶恐。刚才李恪口中的“玄甲”“玉玺”“赵大人”“狄公”等字眼,如同一块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,激起千层浪。
“玄甲……莫非是传闻中的玄甲组织?”有官员低声议论,神色惊惧。
“蜀王殿下怎么会提到狄公?狄公不是五年前就病逝了吗?”
“还有‘赵大人’,会不会是前内务府大臣赵崇礼?”
议论声越来越大,洛阳刺史见状,连忙喝止:“肃静!蜀王殿下许是饮酒过量,一时失心疯,休要妄加揣测!今日宴会暂停,各位大人请回府等候消息!”
尽管如此,恐慌的种子已然种下。李恪疯癫时的胡言乱语,很快随着参会官员的离去,传遍了洛阳城,甚至通过快马传往长安。
长安大理寺内,武少等人正在研究玄字令与铜钥匙的匹配度,突然接到洛阳传来的急报。武少展开密信,脸色骤变:“洛阳牡丹宴上,蜀王李恪突然疯癫自残,口中提及‘玄甲’‘赵大人’‘狄公’‘玉玺’等字眼,现已被送往太医院施救,情况危急。”
“李恪!”秦峰眉头紧锁,“他是宗室亲王,怎么会牵扯到玄甲组织?”
苏凝霜眼中闪过一丝锐利:“李恪的封地在蜀地,而魏廉的密信中提到,成都漕运司参事李林是玄甲组织成员,负责截留蜀地粮草。李恪作为蜀地宗室,极有可能知晓其中内幕,甚至是玄甲组织的外围成员,如今被玄主灭口!”
柳清晏取出双绝毒的图谱:“李恪的症状——疯癫、自残、胡言乱语、脉象紊乱,与双绝毒的钝化改良版不同,更像是一种‘疯癫毒’。这种毒以蓝焰草为基,加入了‘迷魂花’和‘蚀心草’的提炼液,能摧毁人的心智,让人疯癫自残,最终在痛苦中死去,且死后难以查出毒源,比双绝毒更隐蔽,更残忍。”
宋小七补充道:“玄甲组织显然是怕李恪泄露秘密,才在牡丹宴这种公开场合下毒。一来可以杀人灭口,二来可以制造恐慌,警告其他知情者;三来,李恪是宗室亲王,他的疯癫会引发朝堂动荡,分散我们的注意力,为玄主的反叛计划争取时间。”
武少握紧手中的玄字令,眼神凝重:“李恪口中提到的‘玉玺’,必然是魏廉密信中提到的于阗国传国玉玺;‘赵大人’就是赵崇礼;‘狄公’则说明他知道狄公的死并非病逝,而是被玄甲组织所害。他一定知道玄主的核心秘密,甚至可能见过玄主的真面目,所以玄主才急于杀他灭口。”
“洛阳太医院的太医恐怕无法诊治这种西域奇毒。”柳清晏担忧地说,“疯癫毒发作后,患者会在三日内逐渐衰竭而亡,若不及时施用针对性解药,必死无疑。”
武少当即下令:“秦兄,你立刻带领一队禁军,快马前往洛阳,保护李恪的安全,防止玄甲组织的人再次下手灭口;柳姑娘,你带上解药和化验工具,随秦兄一同前往,务必尽全力救治李恪,哪怕只有一丝希望,也要让他开口,查明玄主的秘密;苏姑娘,你联系洛阳的江湖势力,暗中调查牡丹宴上与李恪有过接触的人,查找下毒者的线索;宋兄,你留在大理寺,对比疯癫毒与双绝毒的成分,寻找更多玄甲组织的毒物炼制线索。”
“我这就出发!”秦峰和柳清晏齐声应道,立刻收拾行装,快步离去。
苏凝霜也转身安排江湖人脉,书房内只剩下武少和宋小七。武少看着洛阳传来的密信,心中思绪万千:李恪的疯癫,绝非偶然,而是玄甲组织精心策划的阴谋。距离七月十五只剩不到二十天,玄主开始疯狂灭口,这说明他的反叛计划已进入最后阶段,也意味着他们的追查触动了玄主的核心利益。
“武公子,你说李恪会不会是玄字令的持有者?”宋小七突然问道。
武少心中一动:“极有可能!李恪是宗室亲王,若他持有玄字令,编号必然在‘柒’之前,甚至可能是‘陆’或‘伍’。玄主杀他,不仅是因为他知道秘密,更是为了收回玄字令,防止落入我们手中。”
三日后,洛阳传来急报:柳清晏虽尽力施救,但李恪的心智已被疯癫毒彻底摧毁,始终未能清醒,最终在痛苦中衰竭而亡。秦峰在李恪的府邸搜查时,发现了一枚藏在书房暗格中的玄铁令牌碎片,上面刻有玄甲纹和一个残缺的“陆”字——正是玄字令的碎片。
这个发现印证了武少的猜测:李恪果然是玄甲组织的核心成员,编号“陆”,比李坤的层级更高,知晓的秘密也更多。
大理寺书房内,武少看着那枚残缺的玄字令碎片,心中怒火中烧。玄主的残忍与狡猾,再次超出了他们的想象。李恪的死,不仅让他们失去了一个获取玄主秘密的关键线索,更让朝堂宗室陷入恐慌,人心惶惶。
“玄主,你以为杀了李恪,就能掩盖真相吗?”武少握紧拳头,眼中闪过一丝决绝,“你越是疯狂灭口,就越能证明你心虚。我们一定会找到你,为李恪、为狄公、为魏廉、为所有冤死的人报仇!”
夕阳西下,洛阳城的牡丹依旧盛开,却因一场疯癫惨案染上了血色。李恪的死,如同一个警告,预示着这场正邪较量已进入最凶险的阶段。而武少和他的伙伴们,并未被吓倒,反而更加坚定了决心,朝着玄空观的核心密室,朝着玄主的真实身份,发起了最后的冲刺。一场关乎江山社稷的终极对决,已迫在眉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