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州城最繁华的朱雀大街上,「百草堂」的鎏金招牌在正午阳光下熠熠生辉。药铺内药香浓郁,往来食客多是求医问药的寻常百姓,唯有角落里一桌,苏凝霜身着青色长衫,头戴幞头,扮作游学的书生模样,指尖捻着一粒金疮药,眼神却暗中扫视着店内动静。
她将金疮药轻轻放在柜台上,声音压得极低,带着几分刻意伪装的急切:「掌柜的,劳烦看看这药药效如何。另外,在下有一事相求——听闻贵铺门路广,可有西域来的蓝鳞粉?家中小叔误食毒物,唯有此药能暂缓毒性,还请掌柜的行个方便。」
掌柜的是个年近花甲的老者,脸上布满沟壑,眼神却透着老江湖的精明。他接过金疮药闻了闻,又抬眼打量苏凝霜半晌,见她衣着整洁,神态却难掩焦灼,不似寻常寻事之人,才朝内堂努了努嘴:「姑娘随我来。」
穿过摆满药柜的内堂,两人走进一间狭小的账房。掌柜的关上门,才松了口气:「姑娘莫怪,蓝鳞粉是朝廷严令禁止私售的剧毒之物,若是被人听去,百草堂可担待不起。」他搓了搓手,语气带着几分苦涩,「实不相瞒,这蓝鳞粉,寻常药铺别说售卖,连见都见不到。但姑娘若真急着要,或许该去问问漕运使李坤大人。」
「李坤?」苏凝霜故作诧异,眉头紧锁,「他乃朝廷命官,掌管漕运,怎会与这等违禁毒物扯上关系?」
「姑娘有所不知。」掌柜的压低声音,从抽屉里取出一本泛黄的账本,翻到某一页,「蓝鳞粉需用西域昆仑山脉的蓝焰草提炼,而西域商路的漕运通道,自李坤上任后便被漕运司牢牢把控。他更是借着整顿漕运的名义,将蓝焰草列为『军需专运物资』,禁止民间商人染指,所有入关的蓝焰草,最后都流入了他的私人货栈。」
掌柜的顿了顿,眼神中闪过一丝忌惮:「前阵子有个西域商人偷偷夹带了几斤蓝焰草,想私下卖给药铺,结果刚出码头就被漕卫抓了去,至今杳无音信。从那以后,没人再敢碰这东西,只有李坤麾下的人,才敢明目张胆地转运蓝焰草,听说都是用来炼制毒物,供给某个神秘组织。」
苏凝霜心中一凛,面上却装作半信半疑:「掌柜的此言当真?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,李大人怎敢如此?」
「姑娘是外乡人不知内情。」掌柜的叹了口气,「李坤在苏州经营多年,漕运司上下都是他的亲信,码头、货栈、关卡全由他把控,朝廷派来的御史都查不出半点问题。若不是小老儿的儿子曾在漕运司当差,偶然见过蓝焰草的转运记录,也不敢跟姑娘说这些。」
谢过掌柜,苏凝霜刚走出百草堂,就察觉身后有两道黑影尾随。她心中冷笑,脚下步伐不变,看似随意地拐进一条僻静小巷,待黑影追进巷内,她猛地转身,指尖弹出两枚银针,精准射中两人膝盖。黑影闷哼一声跪倒在地,正是漕运司的便衣暗哨。
「回去告诉你们大人,少管闲事。」苏凝霜声音冰冷,脚尖轻点,身形如惊鸿般跃出小巷,只留下两个动弹不得的暗哨在原地哀嚎。
一路疾驰赶回大理寺,偏院书房内,武少正与柳清晏对着《西域毒草录》研究双绝毒的解药配方,宋小七则在一旁摆弄着各种药材,空气中弥漫着草药与墨香混合的气息。见苏凝霜神色凝重地推门而入,武少连忙放下书卷:「苏姑娘,可是查到了蓝鳞粉的线索?」
「查到了,而且是条大鱼。」苏凝霜摘下幞头,长发散落肩头,语气沉声道,「蓝鳞粉的源头,直指漕运使李坤。他垄断了蓝焰草的漕运商路,所有入关的蓝焰草都被他截流入私人货栈,用来炼制蓝鳞粉,供给玄甲组织。」
柳清晏闻言一惊,手中的毛笔险些掉落:「李坤?我曾听家父提起,他与王坤是同乡,早年一同入仕,没想到两人早已勾结!王坤负责近距离接触魏大人下毒,李坤则提供毒剂原料,这布局也太周密了。」
「这就说得通了。」宋小七突然一拍大腿,从堆积的账本中翻出一张残页,「你看这几笔记录,魏大人的账本里标注着『西域香料,漕船编号柒叁玖』,但按这漕船的载重,香料绝不可能有这么重。结合掌柜的话,这所谓的『香料』,分明就是蓝焰草!」
残页上的字迹清晰,漕船编号、运输日期、经手人一栏写着「王坤」二字,与之前找到的账本记录完全吻合。武少指尖抚过残页上的墨迹,眼神锐利:「王坤负责对接漕运,将蓝焰草从李坤的货栈取出,转交毒影门炼制蓝鳞粉,再借着出入魏大人书房的便利下毒。两人分工明确,互为掩护,难怪我们之前查了许久都没找到毒源。」
秦峰刚从外面打探消息回来,听闻此事顿时一拍桌子:「我这就去漕运司调取李坤的漕运记录,就算他做得再隐蔽,总会留下痕迹!」
「且慢。」武少抬手拦住他,「李坤身为漕运使,掌管所有漕运文书,若他有意隐瞒,账本必然早已篡改,直接去查只会打草惊蛇。我们需要更直接的证据,比如找到他存放蓝焰草的秘密货栈,拿到实物证据。」
苏凝霜思索片刻,眼中闪过一丝亮光:「江湖上早有传闻,李坤在城西十里坡有一处隐秘货栈,四周都是漕卫驻守,寻常人根本靠近不得。据说那里不仅存放蓝焰草,还有其他违禁品,我们或许可以从那里入手。」
「好。」武少当机立断,目光扫过众人,「苏姑娘轻功卓绝,秦兄擅长潜伏追踪,你们二人今夜一同前往货栈探查,务必小心行事,若遇危险,以自保为先,切勿恋战。我与宋兄、柳姑娘留在大理寺,继续分析双绝毒的解药配方,同时整理现有证据,以备后续之用。」
他顿了顿,特意叮嘱:「李坤老奸巨猾,货栈守卫必定森严,你们切记不可暴露身份。若找到蓝焰草,无需带回,记下位置即可,我们后续再联合大理寺兵力围剿。」
夜色深沉,十里坡的树林漆黑一片,唯有远处货栈透出点点烛火。苏凝霜与秦峰身着夜行衣,如同两道黑影,悄无声息地潜入树林。货栈外围筑起了两米高的土墙,墙上每隔三丈就有一名漕卫手持火把巡逻,盔甲碰撞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。
「东南角有个排水口,防守最松。」苏凝霜趴在树梢上,低声对秦峰道。两人借着树影掩护,悄悄移动到东南角,苏凝霜取出细铁丝,几下便撬开了排水口的铁栅,秦峰先行潜入,确认内部无人后,对她比了个手势。
货栈内堆满了一人多高的木箱,空气中弥漫着蓝焰草特有的辛辣气味。秦峰轻轻撬开最外侧一个木箱,里面果然装满了蓝绿色的干草,正是蓝焰草。他取出银针探入草中,银针瞬间变黑,足见其毒性之烈。
「看这个。」苏凝霜指着木箱侧面,那里刻着一个细微的玄甲组织暗纹——与之前在漕船、贡盒上发现的暗纹一模一样。她刚要继续探查,就听到不远处传来脚步声,两人连忙躲到木箱后面,屏住呼吸。
只见李坤身着锦袍,在几名亲信的簇拥下走了进来,脸上带着几分不耐。「这批蓝焰草纯度不够,毒影门那边催得紧,玄主更是下了死命令,三日内必须送去新炼制的蓝鳞粉。」他踢了踢身边的木箱,语气严厉,「告诉下面的人,连夜筛选,明日一早装车,走秘密水道运往毒影门总坛,绝不能出半点差错!」
「是,大人!」一名亲信躬身应道,「只是最近大理寺那边查得紧,武少那伙人似乎盯上了漕运,要不要暂缓几日?」
「暂缓?」李坤冷笑一声,眼中闪过一丝狠厉,「玄主的事耽误得起吗?武少不过是个毛头小子,掀不起什么风浪。再说,王坤那边已经得手,魏廉一死,没人能查到我们头上。按计划行事,出了问题我担着!」
躲在木箱后的苏凝霜与秦峰对视一眼,心中皆是大惊。玄主!这个神秘人物终于再次被提及,看来他才是玄甲组织真正的幕后黑手,而李坤不过是他的棋子。
待李坤等人离去,两人才悄悄从货栈撤出,一路疾驰返回大理寺。书房内烛火通明,武少三人早已等候多时,见两人平安归来,连忙迎上前。
「怎么样?可有收获?」武少问道。
「不仅找到了蓝焰草,还听到了关键消息。」苏凝霜将货栈内的见闻一一细说,重点提到了李坤与玄主的关联、三日内转运蓝焰草的计划,「现在证据确凿,李坤勾结玄甲组织、毒影门,走私蓝焰草炼制毒物,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。」
柳清晏道:「事不宜迟,我们立刻上报朝廷,调动兵力逮捕李坤,顺藤摸瓜揪出玄主!」
「不可。」武少摇头,眉头紧锁,「李坤虽罪证确凿,但他是朝廷命官,若无陛下亲旨,贸然逮捕会引起漕运司动荡。更重要的是,玄主的身份尚未查明,我们只知道他是幕后黑手,却不知他的真实面目、势力范围,此时打草惊蛇,只会让他提前跑路。」
宋小七挠了挠头,突然眼睛一亮:「不如我们将计就计?李坤三日内要给毒影门送蓝焰草,苏姑娘既熟悉江湖门道,又见过玄甲组织的暗纹,不如假装成毒影门的接应人,与李坤交易。这样既能拿到他走私的直接证据,还能趁机引出玄主,一举两得!」
苏凝霜眼中闪过一丝赞许:「这个主意可行。我之前在码头与毒影门的小喽啰交过手,知道他们的联络暗语和信物——一枚刻着毒草纹样的黑木牌。我可以找工匠仿制一枚,再凭着暗语与李坤对接,他急于完成玄主的命令,大概率不会细查。」
「好,就这么办。」武少点头,目光转向秦峰,「秦兄,你暗中跟随苏姑娘,潜伏在交易地点附近,一旦发现玄主的踪迹,立刻发出信号。若情况有变,不惜一切代价保护苏姑娘安全。」
「放心吧。」秦峰握紧腰间短刃,眼神坚定,「我会布下暗哨,确保万无一失。」
柳清晏也补充道:「我这就调配一瓶特制的追踪粉,涂抹在蓝焰草的木箱上,无论他们将货物运往何处,我们都能顺着踪迹找到毒影门的总坛。」
武少看着众人各司其职的模样,心中安定了许多:「宋兄,你继续协助柳姑娘完善解药和追踪粉。三日后的交易,是我们揪出玄主、彻底扳倒李坤的关键,绝不能出任何差错。」
烛火摇曳,映照着书房内五人坚毅的脸庞。蓝鳞粉的溯源,不仅揭开了李坤的真面目,更让玄甲组织背后的「玄主」浮出水面。一场围绕着交易设局、引蛇出洞的大戏,即将在三日后拉开帷幕,而这一次,他们势必要将所有幕后黑手一网打尽,还天下一个清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