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理寺药房的晨光透过雕花窗,落在排列整齐的瓷瓶陶罐上,折射出细碎的光晕。柳清晏身着素色医袍,指尖戴着薄丝手套,正将魏廉体内提取的毒样滴在验毒试纸上。试纸瞬间泛起深紫,边缘缀着银光,与双绝毒的显色反应完全吻合——这已是她第三十次重复化验,可心中那股莫名的疑虑,却随着一次次验证愈发强烈。
“还是双绝毒改良版,成分中蓝焰草、血竭草的比例与李坤供认的一致,月心石粉末的稳定剂作用明显。”宋小七凑过来,将自己的化验报告递过去,“只是这毒剂的发作速度,比普通双绝毒快了三成,显然是针对魏大人这种心思缜密之人,防止他留下更多线索。”
柳清晏点头,目光却飘向了药房角落的一个紫檀木盒。那是父亲留下的遗物,里面存放着当年为狄公诊治的零星医案——父亲曾是宫中太医院院判,与狄公相交甚笃,狄公晚年的身体状况,大多由父亲亲自照料,直至五年前狄公“病逝”。
“怎么了?柳姑娘?”宋小七见她神色恍惚,忍不住问道。
柳清晏没有回答,起身走到木盒旁,轻轻打开。里面的医案纸页早已泛黄,字迹是父亲工整的楷书,一页页记录着狄公晚年的脉案、症状与用药。她指尖划过“元和八年冬,狄公猝然昏厥”那一页,呼吸骤然一滞。
“宋兄,你看这里。”她将医案递过去,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,“父亲记录狄公病逝前的症状:‘面色青灰,唇舌发紫,呼吸急促,猝然骤停,死后肌肤泛淡青之色,口鼻有微量淡黑黏液溢出’。”
宋小七凑近细看,眉头渐渐皱起:“这症状……与魏大人毒发时的‘七窍出血,肌肤泛青’有相似之处,但魏大人的症状更剧烈,狄公的似乎更隐蔽。”
“是毒剂被改良过!”柳清晏突然反应过来,转身快步走到药架前,取出当年狄公病逝后,父亲偷偷留存的一点血样——那是父亲察觉异常,冒险从狄公的枕头上收集的,一直密封在琉璃瓶中,藏在木盒底层。
她将血样小心翼翼地滴在特制的验毒试纸上,又滴了一滴魏廉的毒样。两滴液体在试纸上缓缓扩散,最终都呈现出深紫色,只是狄公血样的紫色更淡,银光也更隐晦。“你看!”柳清晏的声音带着震惊,“显色反应本质一致!说明两种毒剂源自同一配方,只是狄公体内的毒被做了钝化处理,发作更缓慢,症状更隐蔽,看上去像是年老体衰导致的猝死!”
宋小七立刻将狄公的血样放在显微镜下,调整焦距后,语气凝重:“没错!血样中检测到微量蓝焰草和血竭草的代谢物,还有极淡的月心石粉末残留——与双绝毒的核心成分完全一致!只是比例被调整过,蓝焰草的含量降低了七成,加入了一味‘忘忧草’的提炼液,能掩盖毒发时的剧烈症状,让人误以为是自然死亡。”
“忘忧草提炼液!”柳清晏眼中满是震惊,“这种提炼液能麻痹神经,减缓毒剂发作速度,同时掩盖毒物的气味和显色反应,是西域毒草的一种,只有毒影门能炼制!父亲当年医术高明,却也未能识破,只以为是狄公年老体衰,心力交瘁而亡。”
这时,武少、秦峰、苏凝霜闻讯赶来。武少看着桌上的医案、血样与验毒试纸,神色愈发凝重:“你的意思是,狄公并非病逝,而是被人下毒?且所用毒剂,与魏廉所中之毒同源?”
“极有可能!”柳清晏点头,语气坚定,“父亲在医案末尾有一句批注:‘狄公逝前,曾查玄甲组织旧案,屡次提及“内鬼难除”,心忧甚重,脉案虽无明显异状,然总觉有隐情,惜无实证’。结合如今的证据,狄公极有可能是因为查到了玄甲组织的核心秘密,尤其是宫廷内鬼的身份,才被玄主灭口!”
秦峰握紧了腰间的短刃,指节泛白:“好一个玄主!好一个赵崇礼!竟敢毒杀狄公这样的国之柱石,还伪装成病逝,欺瞒天下人!”
苏凝霜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:“这就解释了为何狄公当年追查‘玄甲案’时,始终小心翼翼,甚至提醒武少‘不可轻动’——他早已察觉到自己被玄甲组织盯上,只是没想到对方会直接下毒灭口。”
武少拿起父亲的医案,指尖划过父亲的字迹,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痛与愤怒。狄公是他的恩师,不仅传授他断案之道,更教会他何为正义,何为担当。他一直以为狄公是年老体衰而逝,如今才知,竟是被人下毒谋害,死得如此不明不白。
“父亲当年留下血样,想必也是心存疑虑。”柳清晏补充道,“他深知狄公的身体状况,虽年迈却硬朗,绝不可能猝然离世。只是当时玄甲组织势力庞大,内鬼身居高位,他孤掌难鸣,不敢声张,只能将血样和医案留存,希望日后能有真相大白之日。”
宋小七继续化验狄公的血样,语气愈发肯定:“毒剂的核心成分与魏廉所中之毒完全一致,只是改良得更隐蔽。凶手显然是怕被人察觉,特意降低了毒性发作的剧烈程度,让狄公在睡梦中悄然离世,不留明显痕迹。若不是父亲留存了血样,我们永远也不会发现这个秘密。”
武少深吸一口气,努力平复心中的情绪,眼神变得愈发坚定:“狄公的死,魏廉的死,张承业的死,还有那些旧案中冤死的人……所有线索都指向玄甲组织,指向赵崇礼,指向玄主!他们为了掩盖真相,为了实现反叛阴谋,不惜杀害忠良,欺瞒天下,罪该万死!”
“现在,我们又多了一项证据——狄公被毒杀的铁证!”柳清晏将验毒报告与医案整理好,“这不仅能证实玄甲组织的罪行,更能让陛下看清玄主和赵崇礼的狼子野心,坚定他彻底铲除玄甲组织的决心。”
秦峰道:“我们必须立刻将这个发现上报陛下!狄公乃国之重臣,被人下毒谋害,这是惊天大案,陛下绝不会坐视不管!”
“不可急于求成。”武少摇头,“我们需要将狄公被毒杀的证据,与之前的旧案、魏廉的密信、毒囊的宫廷秘造证据、玄甲令持有者的名单整合起来,形成完整的证据链。只有证据确凿,才能让赵崇礼和玄主无从狡辩,一网打尽他们的党羽。”
他看向众人,语气沉重却坚定:“狄公一生为国为民,清正廉明,却遭此毒手,我们必须为他讨回公道。接下来,柳姑娘和宋兄继续完善毒剂化验报告,将狄公与魏廉的毒样对比结果整理成册;秦兄加强对赵崇礼的监视,防止他察觉后狗急跳墙,提前发动反叛;苏姑娘联系江湖势力,告知狄公被毒杀的真相,争取更多正义之士的支持;我则入宫面圣,先试探陛下的态度,再择机呈上完整证据。”
众人齐声应道,神色坚定。药房内的气氛凝重而肃穆,狄公被毒杀的真相,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,激起了千层浪。这不仅让玄甲组织的罪行更加罄竹难书,也让这场正义之战,多了一份为恩师复仇的使命感。
柳清晏看着父亲的医案,心中默念:“父亲,狄公,你们放心,真相即将大白,凶手必将伏法。我会用我所学,为你们讨回公道,不让你们的鲜血白流。”
宋小七将狄公的血样小心翼翼地密封好,放入紫檀木盒中:“我们一定会让狄公的在天之灵安息,让玄甲组织的成员付出应有的代价。”
武少拿起狄公的医案,转身走出药房。阳光洒在他身上,却驱不散心中的悲痛与愤怒。狄公的死,让他更加深刻地认识到,玄甲组织的邪恶与凶残,也让他更加坚定了铲除这个组织的决心。
“恩师,您等着。”武少心中默念,“我一定会揪出玄主,查明所有真相,为您报仇,为所有冤死的人报仇,还天下一个清明,不辜负您的教诲与期望。”
药房的门缓缓关上,将那些承载着真相与悲愤的医案、血样留在里面。而门外的众人,正带着新的证据与更坚定的决心,朝着最终的对决迈进。狄公被毒杀的秘密,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,让玄甲组织的阴谋即将彻底败露,而一场关乎江山社稷、关乎正义与邪恶的终极之战,也已箭在弦上,一触即发。
夕阳西下,大理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,如同那些被掩盖的真相,那些未报的冤仇,终将在不久的将来,迎来最终的清算。武少握紧手中的狄公遗剑,剑鞘上的“狄门”二字在夕阳下泛着淡淡的光泽,仿佛在呼应着这场迟到了五年的正义复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