决心既定,筹备便以最高效的节奏展开。探索“永暗归墟”深处的“透镜点”,被正式命名为 “深瞳行动”。
“深瞳行动”的核心载具,选定为经过二次强化的 “人皇号”旗舰。鉴于任务性质以隐蔽侦查为主,且预计将面临极端恶劣且性质未知的规则环境,血刃将军麾下的主力舰队并不适合全员前往。经过商议,最终探索团队由嬴彻亲自率领,核心成员包括:
· 璇玑 与 墨桓 领导的联合技术小组,负责设备操作、数据收集与现场分析。
· 逍遥子 与九鼎界一位精于“地脉感应”与“灾厄规避”的古老遗族大巫 “幽祝” ,负责应对潜在的精神污染、规则陷阱及占卜吉凶。
· 血刃 将军本人,带领一支百人规模的、由两界最精锐的“薪火卫队”与“鼎卫锐士”混编而成的特战小队,负责常规安全护卫与应急战术执行。
· 此外,原第七扇区的三艘“破晓级”探查舰经过特殊改装,拆除了大部分攻击性武器,强化了隐匿、护盾、侦察与极端环境生存能力,作为伴随侦查与支援舰。
所有参战人员及舰船,都接受了针对“秩序余波”与“嘶嘶噪音”特征的强化精神防护,并装备了基于稷下白玉共鸣原理打造的简易“信标护符”,以期在必要时能与疑似“守墓人”中继站残骸产生安全共鸣或获得指引。
筹备期间,嬴彻通过“薪火盟约之契”,更深入地梳理、稳固了九鼎界核心区域(不周山及周边数个残存州陆)的混乱规则。此举不仅加速了环境净化,也让他的“初火”与九鼎界文明烙印的融合更加深入,其对人皇权柄的掌控与理解,在实践与应用中悄然精进。
禹玄则坐镇不周山,总揽后方防务与重建,并协调第七扇区后续可能抵达的援助。他将一块蕴含自身皇者精血与九鼎界最后一丝完整“山河龙脉”气息的玉珏交给嬴彻:“此物或许能在绝境中,为陛下引动一丝此界天地之力相助,或……指明归途。”
三十标准周期后,“深瞳行动”舰队悄然驶离不周山防线,向着那片被九鼎界生灵视为绝对禁忌与虚无之地的“永暗归墟”进发。
最初的航程尚算平稳,只是越靠近归墟,周遭星域的“荒凉”与“死寂”便越发浓重。物质稀少,能量稀薄,连宇宙背景辐射都仿佛被某种力量吸收殆尽,只剩下纯粹的、令人心悸的黑暗与寒冷。
当舰队抵达“永暗归墟”理论上的边缘时,景象开始变得诡异。这里并非空无一物,而是充斥着一种 “惰性的规则雾霾” 。这种雾霾与之前星骸坟场的“规则雾霭”不同,它更加“粘稠”和“顽固”,仿佛时间与变化在这里被减缓到了极致。探测波束穿入其中,讯号衰减速度呈指数级增长,传回的画面模糊、迟滞,充满了难以解析的“噪点”。
更麻烦的是,这片雾霾区域内部,并非平静无波。在嬴彻以“初火”加持的感知中,能“看”到无数细碎的、仿佛空间本身疤痕的 “规则裂隙” 和 “时空皱褶” ,它们随机分布,缓缓移动,如同潜藏在雾中的无形利刃。任何物体触碰,都可能被无声地切割、放逐或传送到未知的维度。
“我们已进入‘归墟风暴带’外围。”璇玑盯着屏幕上扭曲的数据,“常规推进效率下降87%,导航可靠性低于30%。只能依靠稷下白玉的微弱指向与‘人皇号’的规则稳定场,缓慢向内渗透。建议保持最低航速,所有单位开启最大探测功率,规避空间异常。”
舰队如同盲人探路,在粘稠的雾霾与无形的利刃迷宫中,以龟速前行。不时有细小的舰体碎片被突兀出现的裂隙吞噬,或是护卫舰的护盾因擦过时空皱褶而剧烈波动。气氛压抑到了极点。
“前方检测到大规模规则结构体!”在航行了不知多久后,一艘“破晓级”的探测阵列率先传回模糊的轮廓信号,“体积……难以估量!形状……不规则,但似乎有……几何框架?”
随着舰队缓慢靠近,雾霾稍稍稀薄,那庞然巨物的真容,透过观测窗和增强画面,逐渐映入众人眼帘。
那并非预想中的、风格统一的“守墓人”中继站。
它更像是一座由无数种不同风格、不同材质、不同年代的巨型构造体残骸,以一种极其粗暴、混乱、却又隐约遵循着某种强制规律的方式,强行“焊接”、“拼接”、“堆砌”在一起的、横跨数光年星域的、超巨型太空废墟集合体!
可以看到暗金色的“守墓人”风格环带碎片,与九鼎界青铜色泽的、布满符文的巨大残鼎镶嵌在一起;能看到某些晶莹剔透、仿佛水晶生长的几何塔楼,被灰白色的、多孔的“山峰”状物质贯穿;还能辨认出一些风格极度简洁、由纯粹能量脉络构成的框架,缠绕着如同活体肌肉与金属混合的、不断微微蠕动的诡异组织……甚至,在废墟最外层,众人惊愕地发现了少许与第七扇区某些远古遗迹风格极其相似的、流线型的银色金属板残片!
所有这一切,都覆盖着厚厚的、仿佛经历了亿万年时光冲刷的宇宙尘埃与冰霜,许多部分严重变形、熔融、甚至呈现出被某种巨大力量“咀嚼”后又“吐出”的扭曲形态。整个废墟集合体寂静无声,死气沉沉,没有任何能量反应或生命迹象,只有一种沉重到极致的、混合了无数文明落幕哀伤的“存在感”。
而在废墟集合体的“中心”位置(如果这混乱的堆积物有中心的话),有一个相对“规整”的区域。那里,数块最为庞大、保存相对完好的残骸(包括一截巨大的暗金环带、半座水晶塔楼、一片银色金属大陆架)以一种奇特的夹角相互支撑,构成了一个类似“门户”或“聚焦点”的框架。框架中心虚空,正是之前侦测到的“引力-规则透镜”效应的最显着点!
“这……这里是一个‘坟场’!”墨桓宗师声音发颤,“不仅仅是‘守墓人’的中继站……它像是一个……专门收集、堆放各种文明造物残骸,尤其是那些与规则观测、信息传递相关设施的……垃圾处理站,或者……战利品陈列场!”
“看那些拼接痕迹,”血刃将军指着画面中不同残骸之间那些明显非自然形成、更像是被蛮力或某种场效应强行捏合在一起的接口,“不像是自然碰撞或缓慢吸附。倒像是……被某种存在,刻意‘搜集’、‘搬运’到这里,然后胡乱‘组装’起来的。”
幽祝大巫闭上双眼,以古老的巫觋之法感应片刻,脸色骤然变得苍白:“无尽的死寂……与不甘……还有……冰冷的目光……曾经注视过这里……很久,很久……”
嬴彻凝视着这壮观而恐怖的废墟集合体,尤其是那作为“透镜”核心的框架。他手中的稷下白玉,此刻正散发出前所未有的、带着明显“指向性”的温热,目标直指框架中心。而白玉内部那片星云虚影中,代表着不同文明碎片的“星辰”,也在微微闪烁,仿佛与废墟中那些同源的残骸产生了跨越时空的悲鸣共鸣。
“这里不是终点,也不是源头。”嬴彻缓缓开口,声音在寂静的舰桥内格外清晰,“这是一个‘节点’,一个被刻意制造出来的、用于‘折射’或‘过滤’来自某个方向信息的……巨型界碑,或者信号筛选器。这些不同文明的残骸,或许就是构成这‘界碑’的‘材料’,被强行征用,以它们的规则特性,共同完成某种‘过滤’或‘放大’功能。”
他指向框架中心:“我们要去那里。答案,或者说,指向答案的‘指针’,就在那透镜的核心。”
舰队继续前进,绕过外围最混乱、最危险的残骸堆积区,小心翼翼地向着中央框架区域靠近。越是深入,周遭的“规则雾霾”越发稀薄,但空间结构却越发不稳定,时常出现短暂的“现实扭曲”现象,仿佛这片区域本身的物理法则就与外界不同。
终于,“人皇号”缓缓停泊在中央框架之外数万里处(已是最小安全距离)。近距离观察,那框架的宏伟与细节更是触目惊心。每一块残骸上都密布着难以计数的伤痕与未知的符文刻痕,那些刻痕的风格各异,却都黯淡无光。
璇玑和墨桓立刻开始部署各种探测设备,尝试对框架进行无接触扫描,并分析其透镜效应的具体原理与“调频”方向。
就在探测作业进行到关键时刻,一直紧握白玉、以自身“初火”与感知探查框架内部规则脉络的嬴彻,猛地睁开了眼睛!
“不对!”他低喝一声,“这透镜……不仅仅是‘折射’或‘过滤’……它还在……封印和掩盖什么!”
话音刚落,似乎是他们的探测活动触及了废墟集合体某个沉寂已久的、极其深层的自动反应机制——
中央框架处,那原本只是默默扭曲着背后星光的“透镜点”虚空,骤然波动起来!如同平静的水面被投入石子,一圈圈无声的、色彩难以形容的“涟漪”荡漾开来!
紧接着,一段极其古老、冰冷、断断续续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“最终宣告”意味的信息流,如同早已设定好的自动应答,从框架深处,顺着那“涟漪”,直接投射向“人皇号”以及所有开启探测的设备:
【检测到……符合基础规则的‘观察者’靠近……自动协议……启动……】
【通告:此区域为‘第三静默象限’ 边缘缓冲带·废弃信息中转节点·编号████……】
【本节点功能:接收、暂存、筛选并弱化转发来自‘象限’外的‘高信息密度扰动’,防止其过度干扰‘象限’内既定‘演变沙盒’的‘纯净性’与‘实验隔离性’……】
【警告:禁止任何形式的‘象限’内外直接信息交换或物质传输,违者将触发‘净化协议’……】
【本节点已因未知‘大规模信息污染事件’损毁……核心协议降级为最低限度‘边界警示’与‘信息弱化’……】
【当前‘透镜’指向:‘第三静默象限’外部,‘观测者回廊’方向……信号源特征:符合‘████协议’签署方‘绝对仲裁庭’之‘最终归档指令’波动……危险等级:终极……建议所有‘象限’内原生或流放文明单位……远离……保持静默……生存概率……微量……】
信息流戛然而止,仿佛能量不足。但那短短几句话中包含的讯息,却如同宇宙冰河,瞬间冻结了舰桥内所有人的思维!
“第三静默象限”?“演变沙盒”?“实验隔离性”?“绝对仲裁庭”?“最终归档指令”?
每一个词汇,都指向一个远比“归寂之潮”更加宏大、更加冰冷、也更加令人绝望的真相!
他们脚下这片星空,他们所在的“诸天万界”,乃至包括第七扇区、九鼎界在内的无数文明……难道,都只是某个不可名状存在设定的 “沙盒实验场” 里的一部分?!而“归寂之潮”,甚至“秩序余波”,都只不过是来自“沙盒”外部的、“仲裁庭”的“归档指令”或“清理程序”?!
未等众人从这颠覆性的冲击中回过神来,那框架中央的“涟漪”在播报了信息后,并未完全平息,反而开始剧烈扰动!涟漪中心,一点深邃到仿佛能吞噬灵魂的“黑暗” 正在迅速扩大,与此同时,一股与“归寂之潮”同源、却更加原始、更加恐怖的吸扯力与“信息抹除”意向,从中爆发出来,席卷向近在咫尺的舰队!
“是‘净化协议’!它把我们当成试图‘违规交换信息’的‘象限’内文明了!快撤!”璇玑尖叫。
“引擎最大功率!脱离引力锁!所有单位,紧急跃迁准备!”血刃嘶吼。
“人皇号”剧烈震颤,护盾在无形的“抹除”力量下飞速瓦解。嬴彻双目赤金,人皇光环与“初火”全力爆发,对抗着那股吸扯与侵蚀,同时将禹玄给予的玉珏狠狠捏碎!
一股磅礴的、带着九鼎界最后山河气运的力量爆发,暂时抵消了部分吸力,为舰队争取到了一线生机。
“走!”嬴彻厉喝。
伴随着空间被强行撕裂的刺耳尖啸,“人皇号”与三艘护卫舰拖着残影与迸溅的护盾碎片,狼狈不堪地强行启动了紧急短距跃迁,逃离了那片正被“黑暗”迅速吞噬的框架区域。
当他们再次从跃迁中脱离,已身处“归墟风暴带”外围,惊魂未定地回望时,只见远方那废墟集合体中央,一个微小的、却散发着无尽不祥的“黑点”正在缓缓旋转,如同一个刚刚睁开的、漠然注视世间的眼睛。
深瞳行动,被迫终止。
但他们窥探到的秘密一角,却比任何已知的敌人,都更加令人……不寒而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