予 和 阳 在数学课上的那场“优等生交锋”,虽然被 钟铃 老师强行压下,但其余波却在初三(一)班悄然扩散。对于大部分埋头苦读的学生来说,那番关于“基础”与“效率”、“踏实”与“惰性”的辩论,像是一场发生在云端的神仙打架,既让人羡慕那种思维的高度,又难免因自身的普通而感到一丝黯然。
而对于知情人而言,这场冲突则显得更加微妙。
丁 一整天都惴惴不安,她感觉自己像是那场争吵的间接导火索。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 予 的脸色,予虽然表面上恢复了平静,但紧抿的嘴唇和偶尔看向 阳 方向时那冰冷的余光,都显示她并未真正释怀。丁不敢再提任何关于阳的话题,甚至连羽毛球这三个字都成了禁忌。
智 和 章 在旧图书馆据点表达了他们的担忧。
“予姐,你跟阳那家伙吵什么啊?”章 直肠子地问道,“他那人就那样,脑子跟正常人长得不一样,你跟他较真不是自找气受吗?”
予 沉默了一下,才开口道:“我不是跟他较真。我只是……看不惯他那种态度。” 她无法说出自己那点隐秘的失望和被刺痛的自尊,只能将原因归咎于阳的“态度”。“在这种环境下,每个人都在挣扎,他却好像活在另一个世界,还反过来指责我们不够‘高效’?简直是何不食肉糜!”
智 推了推眼镜,冷静地分析:“阳的想法确实异于常人,但他未必有恶意。他只是……纯粹从解题角度出发。不过,你们这次争吵,可能会引起肖伟的注意。” 他顿了顿,看向予,“任何不稳定因素,都可能被他利用。”
予的心沉了一下。她知道智说得对。肖伟像一只潜伏的蜘蛛,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触动他敏感的网。
果然,第二天下午的班会课,肖伟 就有了动作。他没有直接提及那场争吵,而是换了一种方式。
他站在讲台上,目光扫过 予,又扫过角落里依旧在玩橡皮的 阳,最后落在全班身上,语气带着一种深沉的“忧虑”:
“最近,我发现班里有些不好的苗头。有些同学,因为自身成绩不错,就产生了自满情绪,甚至开始质疑老师的教学方法,质疑扎实基础的重要性。”
他的话语指向性模糊,却又让人无法不对号入座。
“还有个别同学,仗着有点小聪明,就目空一切,不尊重课堂秩序,不尊重他人的努力。这种风气,非常危险!”
他敲了敲黑板,强调道:“我希望大家记住,谦虚、踏实,才是取得长远进步的根本。不要总想着走捷径,更不要因为一点点成绩就飘飘然,甚至对同学恶语相向!”
“恶语相向”四个字,像一块石头投入水中。许多同学的目光下意识地在予和阳之间逡巡。
予感到脸上火辣辣的,不是因为羞愧,而是因为愤怒。肖伟轻描淡写地将一场理念之争扭曲成了“恶语相向”和“自满飘飘然”,成功地给她和阳都贴上了负面的标签,并再次强调了他所推崇的“顺从”与“踏实”。
阳 对此似乎毫无反应,他甚至连头都没抬,依旧专注于他手中的橡皮,仿佛肖伟说的是另一个维度的事情。他这种彻底的无视,在某种程度上,反而是一种更高级的反抗,却也让他显得更加孤立和不可理解。
下课后,杰 凑到 予 旁边,假惺惺地说:“予姐,别往心里去,肖老师就是那样。不过……你跟阳神吵架,是不是因为……”他挤眉弄眼,意思不言而喻。
予冷冷地瞪了他一眼,杰立刻讪讪地闭了嘴,溜走了。
这场争吵的余波,像水下的暗礁,看似平静,却可能在不经意间让航船搁浅。它让予和阳的关系降到了冰点,也让予更加清晰地认识到,在肖伟的统治下,任何个性化的表达和不同理念的碰撞,都可能被扭曲成需要打压的“不稳定因素”。她心中的那点对阳的慕强情绪,在现实的碰撞和肖伟的扭曲下,似乎变得更加复杂难言,或许,正在慢慢冷却。
而 智 则从这件事中看到了另一种可能。阳那种近乎纯粹的、不受外界规则影响的思维方式,虽然有时显得不近人情,但是否也意味着,他可能是肖伟这套控制体系的一个天然“漏洞”?只是,要如何与这样一个“漏洞”沟通,甚至争取他,成了一个比解竞赛题更棘手的难题。
反抗的道路上,不仅需要对抗外部的强权,还需要小心翼翼地 navigate 内部复杂的人心和理念差异。稍有不慎,暗礁就可能变成阻碍前行的巨大障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