游园会的气氛在夜晚达到高潮,喧嚣却开始渐渐沉淀。主干道上的人群不再摩肩接踵,许多学生开始三三两两地走向校园后方那片临时开辟出的、更安静的休闲区。那里有散发着热可可和关东煮香气的摊位,更有那座静静矗立、点缀着无数小彩灯的——小型观光摩天轮。
姚 和 贝 终于从“解谜回廊”的控制台前解脱出来。贝兴奋地拉着姚的袖子,指着远处缓缓转动的摩天轮:“姚总!我们去坐那个吧!从上面看灯光肯定超漂亮!”
姚看着贝亮晶晶的、充满期待的眼睛,那句“根据流体力学和结构稳定性分析,其安全性符合标准,但视野价值与排队时间成本需权衡”的理性评估在嘴边转了一圈,最终只化作一个简单的字:“好。”
排队的人不多。当他们坐进那个小小的、透明的轿厢,随着机械缓慢上升时,贝立刻趴在玻璃上,发出惊叹。下方,整个游园会的灯海如同一幅铺开的、流光溢彩的画卷,教学楼、操场、熙攘的人群都变得渺小而梦幻。
姚没有看风景,他的目光落在贝被彩灯映照得不断变换色彩的侧脸上。轿厢狭小的空间里,能清晰地听到她轻快的呼吸声。
“姚总”贝忽然转过头,笑容灿烂,“谢谢你今天陪我。”
姚的心跳漏了一拍,他推了推眼镜,试图将视线移向窗外的夜景,声音有些干涩:“……职责所在。”
贝看着他微红的耳根和故作镇定的样子,忽然起了玩心,凑近了一点,故意压低声音:“只是……职责吗?”
轿厢恰到好处地微微晃动了一下,姚的身体瞬间绷紧,手下意识地扶住了旁边的栏杆。贝被他这过度反应逗得咯咯直笑。姚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笑颜,感受着轿厢里仿佛骤然升高的温度,第一次觉得,数据分析在此刻完全失灵。
玥 和 石 没有去坐摩天轮。他们并肩走在休闲区边缘那条相对安静的小径上,两旁是落光叶子的银杏树,枝干上缠绕的暖白色灯串像凝固的星河。
玥手里还捧着那杯石给的热可可,温度渐渐消散,但余温仍熨帖着手心。两人之间隔着一段礼貌的距离,沉默却不尴尬。
“你的‘光影迷宫’,很厉害。”玥轻声打破寂静,寻找着话题。
石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,步伐慵懒:“一些小把戏。比不上班长大人运筹帷幄。”
他的调侃让玥微微脸红。一阵夜风吹过,卷起地面几片残存的落叶。玥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,将脸往深蓝色的围巾里埋了埋。
石停下脚步,侧身看向她。路灯的光线透过光秃的枝桠,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,让他那双总是漫不经心的眼睛,此刻显得格外专注。
“冷?”他问,声音比平时低沉些许。
玥抬起头,对上他的目光,心跳莫名加速,轻轻摇了摇头。
石却没有移开视线,他看着她被围巾包裹着、显得更加小巧的脸,看着她镜片后那双总是努力维持理性的眼睛此刻流露出的细微慌乱。他缓缓抬起手,并非触碰她,只是极轻地、用指尖拂去了悄然落在她肩头的一片极小极小的枯叶碎屑。
动作轻柔得像羽毛拂过。
玥整个人僵在原地,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。他指尖带来的那一瞬间的、微凉的触感,却像火星般在她肩头点燃了一片燎原之火。
石收回手,将那片碎屑碾在指间,仿佛什么都没发生,继续向前走去。“走吧,前面好像有卖热栗子的。”
玥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,好几秒后才反应过来,慌忙跟上。脸颊在夜色和灯光的掩护下,烫得惊人。
予 和 阳 站在卖热饮的摊位前。予手里还抱着那个赢来的小羊玩偶和月球灯。
“需要补充水分和热量。”阳看着菜单,进行分析,“热橙汁维生素c含量高,但含糖量也高。热牛奶钙质丰富,但可能引发部分人群乳糖不耐受……”
予听着他一本正经的分析,目光却落在旁边一个卖手工糖果的小摊上,五彩缤纷的糖果在灯光下像宝石一样诱人。
“我想吃那个。”予指了指糖果摊。
阳的分析戛然而止。他看了看糖果摊,又看了看予,似乎在重新计算最优选项。最终,他走过去,买下了一小袋混合口味的手工糖,递给予。
予接过袋子,挑出一颗紫色的,剥开糖纸放入口中。是葡萄味,酸甜适中。
“怎么样?”阳问,眼神里带着一丝罕见的、类似于期待的情绪。
“好吃。”予点点头,又拿出一颗递给他,“你要尝尝吗?”
阳看着递到面前的糖果,犹豫了一下,还是接了过去,学着她的样子剥开,放进口中。浓郁的果香在味蕾上绽开,与他习惯的、没有任何味道的数据流截然不同。
“糖分摄入,超标。”他评价道,但并没有吐出来,反而仔细地感受着那陌生的甜味在口腔中蔓延的感觉。
两人就这么站在熙攘人群的边缘,分享着一袋微不足道的糖果,看着远处摩天轮缓缓旋转的剪影,和近处笑语喧哗的同学。冬夜的寒冷仿佛被隔绝在外,只剩下口中化开的甜,和身边人平稳的呼吸声。
游园会的灯火渐次熄灭,喧嚣如潮水般退去。
但那些在摩天轮轿厢里加速的心跳,在小径旁指尖轻拂的悸动,在共享糖果时无声流淌的暖意,却如同夜空中最明亮的星子,深深烙印在这个独特的夜晚,成为青春记忆里,永不褪色的温柔注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