次日下午,校园里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紧张。空气中仿佛充满了静电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压抑。全体教职工大会的通知早已下发,学生们被要求在各班教室自习,由班干部维持秩序——这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管控。
在旧图书馆的据点内,最后的准备正在无声地进行。
予 最后一次检查了设备——一台经过 航 远程指导改装过的、具备高速连拍和静音功能的旧手机,以及几个备用的微型存储卡。她的手指拂过冰冷的机身,如同抚摸着一件即将出鞘的兵器。
丁 将分散藏匿的几份关键纸质记录再次确认位置,她的脸色依旧苍白,但眼神专注,反复默诵着几个紧急联络暗号和备用撤离路线。她的健忘在此刻成了必须克服的天敌。
逸 早已不见踪影。他如同滴入清水的一滴墨,融入了校园的各个角落,执行着他那“搅混水”的绝密任务。
哲 和 倪 站在一旁。哲活动着手腕脚踝,做着简单的热身,黑色细框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如鹰,紧紧锁定着虚拟中的目标。倪则沉默地靠在书架上,闭着眼,仿佛在脑中一遍遍预演着通往顶层会议室的路径、每一个可能的监控探头角度、以及每一个需要规避的风险点。他额角有细密的汗珠,这不是恐惧,而是高度专注下的生理反应。他身上的旧伤似乎在隐隐作痛,提醒着他过去的一切,也更坚定了此刻的决心。
“记住,”予的声音打破了沉寂,她看向哲和倪,“我们的首要目标是证据,是那本红笔记本里的内容。除非万不得已,绝不正面冲突。逸会为我们创造机会,但这个窗口期可能非常短暂。一旦得手,或者暴露,按预定计划撤离,绝不恋战。”
哲重重地点了点头。倪睁开眼,看向予,眼神交汇间,是一种无需言语的信任与托付。
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。下午两点,教职工大会准时开始。广播里传来集合的通知,各教室逐渐安静下来。予能想象到,肖伟此刻必然正坐在会场,或许心不在焉,或许正暗中盘算着会后如何进一步收紧罗网。
两点零五分。
据点内加密的对讲设备里,传来了 逸 压低的、却带着一丝兴奋的声音:“风向已变,注意接收。”
几乎在同一时间,校园的平静被打破了。
先是校园广播系统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电流杂音,紧接着,一个经过变声处理、却清晰无比的声音响彻整个校园:
“同学们!老师们!请注意!我们是谁不重要!重要的是,我们受够了!受够了无休止的监控!受够了被量化的每一个呼吸!受够了以‘为我们好’为名的精神牢笼!今天,我们要问——是谁,在滥用职权,将学校变成他的私人王国?是谁,在用红色的笔记本,记录着莫须有的罪名,操纵着我们的人生?!”
声音在空旷的校园里回荡,每一个字都像重锤,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坎上。各个教室瞬间炸开了锅!学生们惊愕、议论、甚至有人偷偷欢呼!负责维持秩序的班干部们措手不及,老师们不在场,秩序眼看就要失控!
这还没完。几乎在广播响起的同时,学校的官方微信公众号、校园网论坛等多个线上平台,同时被匿名账号入侵,发布了内容相似的控诉帖,并配以之前 逸 他们收集到的、经过处理的肖伟部分言论片段(隐去了直接指向联盟成员的信息),直指其高压管理和精神压迫!
“混账!!”教职工大会的会场内,肖伟在听到广播第一个字时就猛地站了起来,脸色瞬间铁青!他身边的校领导们也一片哗然。肖伟立刻意识到,这是冲着他来的!一场精心策划的、旨在摧毁他权威的舆论风暴!
“立刻去广播室!切断信号!查!给我查出来是谁!”肖伟几乎是吼出来的,他也顾不得会场纪律,就要往外冲。他必须立刻扑灭这团火!他的大脑飞速运转,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反抗联盟,想到了倪的倒戈!他们竟然敢用这种方式?!
会场一片混乱。所有的领导、老师的注意力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公开挑衅牢牢吸引了过去。
机会窗口,打开了!
旧图书馆内,予深吸一口气,对着对讲设备低喝:“行动!”
哲和倪如同两支离弦之箭,悄无声息地滑出据点,利用早已勘测好的路径,借助混乱的校园环境作为掩护,迅速向教学楼主楼潜去。
予和丁留守据点,心脏提到了嗓子眼。予紧盯着屏幕上代表哲和倪位置的光点(依靠逸散布的简易信号发射器模糊定位),丁则监控着各个渠道的信息流,警惕任何可能指向据点的异常。
顶层会议室区域。果然如倪所料,因为教职工大会,这里人员稀少。倪凭借着对监控位置的深刻了解,如同影子般在前方引路,哲紧随其后,两人的动作迅捷而安静。
会议室的门锁着。倪从口袋里掏出一串看似普通的钥匙——这是他过去作为“执行者”时,利用职务之便偷偷复制的几个关键区域的备用钥匙之一,此刻成了决定性的工具。
钥匙插入锁孔,轻轻转动。
“咔哒。”
门开了。
两人闪身而入,迅速关门。会议室里空无一人,窗帘拉着,光线昏暗。他们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靠窗的那个位置上——深棕色的旧公文包,赫然放在旁边的椅子上!
倪的心跳骤然加速。他快步上前,小心翼翼地打开公文包搭扣。
里面,那本封面刺眼的 红色笔记本,静静地躺在那里。
“快!”倪低声道,将笔记本拿出,递给哲。
哲接过笔记本,手感沉甸甸的,仿佛承载着无数的秘密与罪恶。他迅速打开,借助手机屏幕的光,飞快地翻动,找到倪之前提到的“操作日志”和“关系网络”部分,调整好手机角度,开始高速连拍。“咔嚓…咔嚓…”微弱的快门声在寂静的会议室里如同惊雷。
时间仿佛被拉长。每一秒都充满了巨大的风险。
就在哲拍摄到关键几页,准备更换角度拍摄“学生档案”部分时——
会议室外的走廊上,传来了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!以及肖伟那压抑着暴怒的、熟悉的声音:
“……肯定在这里面!给我搜!每一个房间都不能放过!”
肖伟竟然这么快就摆脱了会场的纠缠,直接杀回了这里?!他一定是凭借直觉,或者意识到了广播挑衅只是为了调虎离山,真正的目标可能还是他的命根子——红笔记本!
哲和倪的脸色瞬间大变!
“走!”倪当机立断,一把夺过笔记本,将其塞回公文包,拉好拉链,尽量恢复原状。同时,他猛地推开会议室另一侧连接着一个小型储藏室的暗门(这是他之前偶然发现的),“这边!快!”
哲毫不犹豫,收起手机,跟着倪钻进了黑暗狭窄的储藏室。倪从里面轻轻合上暗门,只留下一道细微的缝隙观察外面。
几乎就在暗门合上的下一秒,会议室的门被“砰”地一声粗暴推开!肖伟带着两个闻讯赶来的保安冲了进来!
他的手电光柱在会议室里扫视,第一时间就落在了那个棕色公文包上。他快步冲过去,一把将公文包抓在手里,急切地打开,看到里面的红色笔记本完好无损地躺在那里时,他才仿佛松了一口气,但脸上的狰狞丝毫未减。
他环视四周,目光如同鹰隼,扫过每一个角落,最终,落在了那扇紧闭的储藏室暗门上。
储藏室内,哲和倪屏住呼吸,背靠着冰冷的墙壁,能清晰地听到彼此如擂鼓般的心跳声。黑暗中,哲能感觉到倪的身体紧绷如弓,仿佛随时会暴起发难。
肖伟会发现他们吗?
那本刚刚被拍摄了部分内容的红笔记本,能否成为刺穿铁框的利刃?
风暴眼中最危险的博弈,就在这一门之隔,进入了最惊心动魄的时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