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系统不会无的放矢。”岩松突然开口,声音低沉,“多出来的房间,要么是给尚未出现的人,要么……就是给我们当中的‘某个东西’准备的。”
他的话音落下,大堂内的温度仿佛都降低了几度。壁炉的火焰噼啪作响,映照着众人神色各异的脸。
“不能干坐着。”玄墨率先打破沉默,他环视着这间十分温暖,却透着诡异的大堂,“趁现在安全,分头找找看。这旅店不可能凭空出现,说不定有线索,关于兽化,关于月光泉,或者……关于那个多余的房间。”
众人没有异议。恢复人形带来的短暂安全感,正在被未知逐渐侵蚀。
他们谨慎地分散开来。
玄墨和磐石检查一楼的后厨和储藏室;铃兰和书浣试图从柜台后那个面容模糊的侍者口中套话,但对方除了重复“欢迎光临”和“请遵守旅店规则”外,再无回应;岩松检查着门窗和建筑结构;花影则心神不宁地在大堂边缘踱步,眼神不时飘向通往二楼的楼梯;陆沉星看似随意地翻阅着书架上的书籍——那些书籍的纸质古老,文字却大多模糊不清,偶尔有几个能辨认的词汇,也多是关于森林传说和古老祭祀,与“兽化症”直接相关的信息一丝也无。
狐狸(赤狐)则对壁炉旁的一个巨大陶罐产生了兴趣,好奇地探头往里看。
就在这搜寻几乎一无所获时,旅店那扇雕花木门被“吱呀”一声推开了。
所有人瞬间警惕地望过去。
门口站着一个小女孩。她戴着一顶鲜艳的红色兜帽,手里挎着一个盖着碎花布的篮子,篮子里散发出新鲜烤面包的香气。她看起来约莫七八岁,脸蛋红扑扑的,眼神清澈。
“你们好呀,”小女孩的声音清脆悦耳,“我是来看望奶奶的,她住在森林的那一头。路过这里,有点累了,想进来休息一下。”她晃了晃篮子,“这是我妈妈烤的面包,可香了,要尝尝吗?”
这本来是温馨寻常的一幕,但在此刻此地,显得诡异。
铃兰试图露出友善的笑容:“小妹妹,你一个人在这森林里走?很危险的。”
红帽小女孩歪着头,甜甜地笑了:“不会呀,我很熟悉这条路。而且,只要不在月圆之夜待在森林深处,不靠近‘腐朽’的地方,就不会被野兽盯上哦。”她的话语天真,却仿佛意有所指。
“腐朽的地方?”书浣下意识地追问。
“就是那些闻起来臭臭的,有紫色雾气的地方呀。”小女孩皱了皱鼻子,“奶奶说,那是被‘兽王’污染的地方,靠近的人都会变成可怕的怪物!”她说着,自己似乎也有点害怕,紧了紧挎着篮子的手。
就在这时,楼梯方向传来细微的响动。众人望去,只见二楼走廊的阴影里,不知何时站了两个人。是一对姐弟,看起来十来岁的样子,衣衫褴褛,脸上沾着污垢,眼神像受惊的小鹿,充满了警惕和恐惧。
当他们的目光扫过大堂里的众人,特别是落在身材高大魁梧的磐石和玄墨身上时,两人明显地瑟缩了一下,姐姐下意识地将弟弟护在身后,身体微微发抖。
“你、你们是谁?”姐姐的声音带着颤音,紧紧抓着弟弟的手,“也是被……被旅店‘接纳’的吗?”
这对姐弟的出现,以及他们对外来者,尤其是对强壮男性的恐惧,再次为这间旅店蒙上了一层阴影。他们是谁?为何在此?在恐惧什么?
红帽小女孩看着那对姐弟,眨了眨眼,却没有打招呼,只是对陆沉星等人摆了摆手:“我要走啦,奶奶还在等我。记住哦,别去腐朽的地方,月圆之夜前要找到安全的地方躲起来!”
她挎着篮子,蹦蹦跳跳地离开了旅店,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外朦胧的月光森林中。
而那对姐弟,在警惕地注视了他们片刻后,也迅速缩回了二楼的阴影里,仿佛从未出现过。
大堂内再次恢复寂静,但气氛已然不同。
“月圆之夜前……安全的地方……”铃兰喃喃自语,“这旅店,算安全的地方吗?”
玄墨冷哼一声,眉头锁得更紧:“看来,想知道更多,要么去问那对躲起来的家伙,要么……”他看向窗外幽暗的森林,“就得继续往中心走了。”
夜幕彻底笼罩森林,“兽语旅店”成了黑暗中唯一的孤岛。一整天的紧张也在夜晚得到舒缓,疲惫来临,众人陆续返回各自选择的房间休息。
陆沉星的房间是208。室内陈设简单整洁,带着古旧的木质气息。她仔细检查了门窗,确认无误后,才和衣躺下。陌生的环境并不能让人完全放松,谨慎的性格让她即使在休息时也保持着一种潜意识的警戒。
睡眠并不深沉,如同漂浮在浅滩。
她没有察觉到,一只翅膀散发着幽微幻光的蝴蝶,悄无声息地停在了她的窗台上。它静静地栖息着,触须微微颤动,仿佛在等待着什么。鳞粉在黑暗中闪烁,如同某种催眠的韵律。
……
我是谁?
这个念头如同投入水中的石子,只泛起一丝微不足道的涟漪,便沉没了。
我在哪里?不重要。
只有一个念头如同燃烧的烙印,刻在每一缕思维上:要迟到了!要迟到了!要迟到了!
视野低矮,看到的是一条蜿蜒在巨大蘑菇林和奇异花卉间的夯土小径。她正用一双覆盖着雪白绒毛的短腿拼命奔跑,胸前挂着一块沉甸甸的古老怀表,玻璃表盖下,指针发疯似的逆时针飞旋,发出急促得令人心慌的“咔哒”声。
“哦,天啊!哦,亲爱的!我要迟到了!非常重要的约会!皇后会砍了我的头!”尖细、焦虑的声音不受控制地从她的三瓣唇中溢出。她甚至没空去思考“皇后”是谁,“约会”是什么,只知道必须跑,不停地跑。
她跑过一片会自己移动的树篱,跑过一条漂浮着茶杯的小溪。周围的一切都光怪陆离,色彩鲜艳得有些不真实。巨大的毛虫在蘑菇上抽着水烟袋,用慵懒而模糊的声音说着什么,但她听不清,怀表的滴答声和她自己恐惧的絮叨淹没了一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