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刚蒙蒙亮,敦王府内,萧策的眼皮就突突直跳。
他起身直奔荣太妃的院子——按照太后的说法,
明日便是流放启程的日子,他想看看母妃这边准备得如何了。
抬步走进院子,院内静悄悄的,显然祖孙二人还未起身。
萧策上前敲了敲门,屋内毫无反应,又接连敲了几声,里面才传出一道略带沙哑的声音,
听着像是刚从睡梦中被吵醒:“谁啊?一大早的,扰本宫休息!”
萧策无奈地叹了口气:“母妃,明日就该流放了,您都准备好了吗?”
虽说影一他们会在路上策应,但路上难免有急需,
他之前给了荣太妃不少银票,本想问问她是否妥善藏好,免得被官差搜去。
荣太妃听到是儿子的声音,才慢腾腾地起身,穿戴整齐后打开房门,
脸上满是诧异:“策儿?流放而已,还需要准备什么?”
萧策深深吸了口气,耐着性子解释:
“母妃,流放路上不比皇宫,更不及王府,一应用度和吃食都得我们自己操持。
儿子之前给您的银票,您都藏好了吗?”
萧策本想让母妃和女儿身上藏些银票——他身为被贬王爷,又是男子,
盘查的必定最严,自己携带反而惹眼,万一路上有急需,
她们身上的银票也能应急。谁知荣太妃竟是一脸懵懂,显然没把这事放在心上。
萧策正想再耐着性子解释,院外突然传来一道尖细的嗓音,
紧接着便是杂乱的脚步声:“圣旨到!庶人萧策接旨!”
很快,一位传旨公公带着一队京武卫闯了进来。
萧策心里咯噔一下,面上却不露声色,一秒切换成病殃殃的模样,连连咳嗽了好几声,
才扶着荣太妃,牵着女儿萧月,一同跪地接旨。
“奉天承运,皇帝诏曰:
敦王萧策戍守边城,不思皇恩浩荡,通敌卖国,证据确凿。
然陛下念及手足之情,死罪可免,活罪难逃。
今褫夺其亲王封号,贬为庶人,发配沿回关,即刻启程,不得有误!
荣太妃及其女萧月随行,褫夺荣太妃尊号,萧月郡主封号,
一并贬为庶人。敦王府家财充公,以儆效尤!钦此。”
传旨公公话音刚落,便递了个眼色。身后的京武卫瞬间散开,抄家行动即刻展开。
他则斜睨着萧策,不阴不阳地说道:“庶人萧策,接旨吧。
陛下有令,您从这敦王府出去,半分银钱都不许带,身上的衣服也得换成这个!”
说着,扔出三套粗布囚服,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。
萧策紧咬着牙,强压下心头的怒火,故意咳得越发虚弱:
“咳……咳咳!萧策……接旨。”他双手接过圣旨,捡起地上的囚服,
将那套小的和一套女式的递给荣太妃,压低声音道:
“母妃,您带月儿去屋内换。”说罢,还不动声色地冲她使了个眼色,暗示她藏好银票。
可荣太妃压根没领会儿子的用意,双手颤抖着接过衣服,拉着萧月就往屋里走。
“慢着!”传旨公公突然喝止,随即一招手,两个面无表情的嬷嬷上前:
“荣氏,老奴陪着您去换吧,免得耽误了启程时辰。”
就这样,敦王府三人在严密监视下,连半点准备的时间都没有,便被京武卫押着,带出了敦王府。
这般混乱的场景,在京城另外几家涉案大臣及其亲族家中几乎同时上演。
各府门前,官差押着成群的男男女女鱼贯而出,一个个面带愁容。
一时间,京城仿佛被投入火星的油锅,瞬间炸开了锅。
不少百姓涌上街头看热闹,议论声此起彼伏。
很快,各路流放队伍在指定地点汇合,人数竟然有一百多人。
人群中,两个官差满脸不情愿地抬着一副担架,上面躺着的人颇为惹眼
——别人脸上皆是颓败丧气,唯有他,嘴角竟挂着几分难以掩饰的兴奋。这人正是唐青儿的父亲常海。
常海夫妇外面套着囚服,里面却穿着粗布棉衣。
换衣服时官差见状,也只是粗略检查了一番便没再深究
——这般粗陋的料子,只有穷苦百姓才会穿。
如今寒天冻地,他们也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。
几位大臣与大部队汇合后,便各自归到自家队伍中。
常威拖着镣铐,一步步走到抬着儿子的担架前。
他本满脸愧疚,想对儿子说些宽慰的话,可触及常海那副与周遭格格不入的奇怪表情,
忍不住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:“没发热啊!怎的这般不对劲?”
常海瞥了眼旁边的官差,终究忍住了向父亲诉说缘由的冲动,只是摇了摇头。
这时,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道刻薄的骂声:
“常威你这个老东西!自不量力得罪皇上,害我们二房跟着流放,你怎么不死在牢里!
活该你儿子死的死,残的残,你个遭了瘟的,就该你断子绝孙成个绝户头。”
听到这声音,常家三人不用想也知道是谁——常家二房的媳妇,庶出二弟常冬的婆娘。
常家老一辈共有三个儿子,常威是嫡长子,
下面还有两个庶弟,常冬和常封。这兄弟俩一母同胞,
自小没什么本事,全靠大将军府的余荫过活,
说白了就是一直被常威老爷子养着。
这次常家出事,他们自然也被牵连流放。
常威老爷子懒得跟这蠢妇计较,只当作没听见。
可旁边的官差却不惯着,见有人闹事,扬手就是两鞭子,打得常冬媳妇嗷嗷惨叫,再也不敢出声半句。
官差押着流放队伍走出城门,在一处亭子前停下
——这里是与专门负责押解流放的官差交接的地方。
趁着交接的间隙,也给这些流放之人留了点时间,
好让亲友来送行、递送财物。而那些官差,也正好能趁机揩些油水。
与此同时,客栈里,唐青儿的房门被敲得震天响。
她从睡梦中猛地惊醒,胡乱穿戴整齐后一把拉开门,看到门口的影一,满脸迷糊:
“出什么事了?怎的这般慌张?”
影一神色急切,语速飞快:“唐姑娘,不好了!
圣旨提前下来了,流放人员已经被押解出府,
这会怕是已经到了京城五里外的十里长亭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