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霍格沃茨笼罩在苏格兰高地特有的、渗透骨髓的湿冷中。
地窖斯莱特林宿舍的窗帘紧闭,隔绝了窗外灰白色的晨光。阿瑞斯坐在四柱床边缘,左眼下方那道血盟链纹在昏暗光线中呈现出异常的暗金色,像一道新鲜烙印。
汤姆单膝跪在他面前,手中拿着一个小巧的银质药盒。斯拉格霍恩教授给的——三十分钟前,汤姆以“昨夜练习高级魔咒导致魔力反冲”为借口,从魔药教授那儿换来这盒特制的镇定药剂。教授没有多问,但那双精明的小眼睛在递出药盒时,长久地凝视着汤姆的脸。
“他会怀疑。”阿瑞斯轻声说,异色瞳在昏暗中注视着汤姆的动作。
“他知道我们在说谎,”汤姆用银质小勺舀起一撮泛着珍珠光泽的药粉,动作精准如进行魔药操作,“但他选择了配合。因为他更害怕我们知道真相——或者更害怕我们出事时,他无法向邓布利多交代。”
药粉被倒入一杯温水中,瞬间溶解成淡蓝色的液体,散发出薄荷与月见草的清冽气味。汤姆将杯子递给阿瑞斯。
“喝下去。它能稳定你体内暴走的魔力,暂时抑制血盟链纹的过度反应。”
阿瑞斯接过,一饮而尽。液体滑过喉咙的瞬间带来冰凉的刺痛感,随后是扩散至全身的、令人晕眩的平静。左眼下的灼痛减弱了,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麻木——仿佛那道链纹不再是身体的一部分,而是一个被暂时隔离的外来物。
“笔呢?”汤姆问。
阿瑞斯从枕边取出誓约之笔。晨光从窗帘缝隙漏入,照在笔杆的裂痕上。那道黑色蛛网般的裂纹在日光下看得更清晰,宝石内的光暗魔力如困兽般在裂缝两侧冲突,时而银白占据上风,时而幽紫反扑。
汤姆接过笔,指尖轻触裂痕。他的黑眸微微眯起。
“魔力在流失,”他低声说,“虽然缓慢,但持续。裂痕破坏了笔内部的平衡结构……我们需要更专业的修复方法。”
“斯拉格霍恩提到的那位老巫师?”阿瑞斯问。药效开始发挥作用,他的声音比刚才稳定了些。
汤姆点头,将笔小心地放回阿瑞斯手中:“隐居在苏格兰高地北部的格伦科山谷,据说曾参与过拉文克劳遗物的早期研究。但去那里需要时间,而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。”
他站起身,走到窗边,掀开窗帘一角。外面,细雪又开始飘落,城堡庭院里几个早起的学生裹紧袍子匆匆走过。更远处,西翼入口那些锈蚀的构装体在雪幕中若隐若现,紫光闪烁得比昨日更加急促。
“普林格的装置在加强警戒,”汤姆说,“说明地下的扰动越来越明显,连那些铁疙瘩都感应到了。”
就在这时,宿舍门外传来三声有节奏的轻叩——两短一长,是阿布拉克萨斯·马尔福约定的信号。
汤姆打开门。马尔福站在门外走廊,依旧穿着完美的晨间便袍,淡金色短发一丝不苟,但灰冷的眼眸深处带着一丝罕见的紧绷。
“公共休息室不方便说话,”马尔福的声音压得很低,目光扫过汤姆肩后床上的阿瑞斯,“埃弗里家的人今天凌晨回来了——不是那些被吓傻的七年级蠢货,是真正的家族成员。老埃弗里亲自来了,带着两个在魔法部黑魔法防御司任职的堂亲。他们现在在校长室。”
汤姆的表情没有变化,但阿瑞斯感觉到他周身的魔力瞬间变得锋利。
“理由?”
“正式理由是‘调查家族子弟在校内遭受黑魔法攻击事件’,”马尔福的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,“实际理由?我父亲今早的猫头鹰说,埃弗里家族在古灵阁的一个秘密金库上周被盗了——丢失了一批他们祖上从禁林里挖出来的、不太见得光的‘收藏品’。他们认为,某些‘擅长黑魔法’的学生可能与此有关。”
栽赃。赤裸裸的报复。
“他们有证据吗?”汤姆问。
“不需要证据,”马尔福说,“只需要怀疑。魔法部的人在学校里问话,本身就足以制造压力。尤其是……”他顿了顿,“他们特意问了关于‘血统异常’、‘来历不明’的学生的信息。菲尼克斯的名字被提到了三次。”
空气凝固了。
阿瑞斯握紧手中的誓约之笔,笔杆的裂痕传来细微的刺痛,像是在呼应他内心的警觉。
“他们什么时候开始问话?”汤姆的声音平静得可怕。
“今天下午,课后。”马尔福说,“斯拉格霍恩教授会陪同——这是迪佩特校长能争取到的最好条件。但你知道,如果埃弗里家执意要深究……”
他没有说完,但意思明确:如果对方动用纯血家族的政治影响力,一个校长也护不住学生。
汤姆沉默了几秒。然后他转身看向阿瑞斯,黑眸深处翻涌着某种冰冷的、近乎暴戾的决断。
“计划提前,”汤姆说,“今晚,我们去地下。不是探路,是解决问题。”
马尔福挑眉:“你们找到入口了?”
“找到了,”汤姆说,目光没有离开阿瑞斯,“也找到了必须下去的理由。”
马尔福审视了他一会儿,最终点头:“需要什么?”
“两件事,”汤姆说,“第一,今晚宵禁后,确保斯莱特林塔楼到西翼之间的巡逻路线‘恰好’出现干扰——不用太明显,费尔奇或者普林格的注意力被引开十五分钟就够了。”
“可以。第二?”
“第二,如果我们明早没有回来,”汤姆的声音毫无波澜,“把这份东西交给邓布利多教授。”
他从怀中取出一卷用黑色丝带系着的羊皮纸,递给马尔福。阿布拉克萨斯接过,灰冷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惊讶——他显然没料到汤姆会做这种“万一”的准备。
“你确定?”马尔福问。
“只是预防,”汤姆说,“我们会的。”
马尔福深深看了他一眼,将羊皮纸收进内袋。
“祝好运。”他转身离开,脚步声在石廊里渐行渐远。
汤姆关上门,重新走回床边。阿瑞斯抬起头,异色瞳在昏暗中凝视他。
“羊皮纸上写了什么?”
“地下溶洞的推测位置,科沃斯可能的状态,以及……”汤姆顿了顿,“如果我们失败,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。至少能让后来者有所准备。”
阿瑞斯沉默。然后他说:“我们不会失败。”
汤姆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、近乎温柔的弧度。
“当然不会,”他说,在床边坐下,伸手轻触阿瑞斯左眼下那道暗金色的链纹,“因为我们有笔。有契约。有……”
他没有说完。但阿瑞斯知道未尽之言是什么。
有彼此。
窗外,雪下得更大了。城堡钟声敲响七下,新的一天正式开始。学生们陆续起床的动静从走廊传来,谈笑声、洗漱声、书本碰撞声——寻常的晨间喧嚣。
而在这些声音之下,阿瑞斯隐约听见了第三种声音:极其微弱,来自地底深处,像是巨大的心脏在缓慢搏动,每一次跳动都让城堡的石砖传来几乎无法察觉的震颤。
咚。
咚。
咚。
倒计时在加速。
而他们的时间,只剩下今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