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次的梦很短暂，我从梦中惊醒时，外面的天色依旧是黑的。
被惊醒就很难再次入睡了，我看了眼时间，从床上一跃而起，奔出房门。
无论大厅还是五条悟的卧室，都是空荡荡的。
他还没回来！
我顿时就有些丧气了，干脆打开客厅电视，调出电影频道，蜷在沙发上无无聊聊地看起来。
半夜三点四十分，门口那边终于传来一声咯哒的轻响。
我立刻跳起来，火速奔出客厅。
大门被轻轻地掀开一道门缝，一个高挑的身影伴着流淌进来的清冷月色步入玄关，他脱了皮鞋，从鞋柜拎出一双家居鞋换上，回身正要关上大门——
“悟酱！”
五条悟关门的动作没有丝毫滞顿，合上门扇后，再次转身，准确无误地接住飞扑过来的我。
我紧紧抱住他的腰，将脸埋进他的脖子，大大吸了一口气，瞬间感觉浑身舒爽了。
五条悟扯了扯我的衣领子，没扯动，干脆放弃，第一句话就问：
“今天的咒力控制练习得怎么样？”
“还……不是很好。”我的声音闷在他衣领里。
咒力控制这门课，我之前从没接触过，不知道是我天生领悟力比较低下还是真的笨，除了刚开始被五条悟手把手教的那会儿，自由练习时，除了挨揍，别的死活没领悟到。
我有些惭愧，但抱着五条悟的手那是没舍得松开一点，依然像块狗皮膏药一样赖在他身上。
“不是很好？”
他反问，手上加了点力气拽我。
我听出他语气里的一丝严厉，只好灰溜溜地从他身上下来。
五条悟抬起我的脸，借着玄关昏暗的光线仔细看了一眼，忽然问：“没上药吗？”
我这才反应过来，昨天下午练习时，因为我死活领悟不到输出咒力的要点，控制不住时机，那可恶的咒骸逮住空档就给我一拳，脸上早就青一块紫一块了。不过我仗着体质强悍恢复快，根本没把这点淤青放在心上，将上药的事忘到脑后了。
五条悟根本不指望我回答，拉着我往客厅走。
“医药箱就在客厅电视柜下，我说过吧，受伤了要记得涂药，怎么，我不在，就不会照顾自己了？”
“没事的啦。”我跟着他走，“小小伤口，我扛得住。”
五条悟没再说话，把我按在沙发上坐下，自己转身打开药箱，拿出棉签和消炎药膏，他屈起一条腿半坐在我面前，这个姿势让我不得不微微仰头看着他。
冰凉的药膏沾上脸蛋的淤青，刺激得我抽了口气。
五条悟没有放缓动作，依旧该怎么上药就怎么上。
一会儿，也许见我乖乖的不吱声，他才放轻少许力道。
“为什么觉得状态不好？练习的时候遇到什么困难了吗？”他问。
我小声嘟囔：“也没啥，只有悟酱在的时候，我才能学进去一点。”
五条悟闻言，嗤了声，似乎有些好笑：
“不是的哦，你觉得只有我在你才学得进去，是因为你被自己的大脑蒙蔽了。我在的时候，你心里开心，放松了，练习时自然更容易集中精神。”
“但其实你只是还没开窍。”
他一边说，一边用棉签戳了下我的脸皮，“开窍的本质是积累，是靠无数次的训练堆出来的，每个人对咒力运用的理解不同，开窍的临界点也不同，在训练里一边挨揍一边成长，次数积累上来，到了那个临界点，你自然而然就顿悟了。”
我了悟地点头。
五条悟的道理听上去很朴实无华，挨揍多了，就懂得怎么躲避拳头了。
“所以啊……”
五条悟动作迅速地给我的脸涂好药，又将药膏收进医药箱里。
“每次训练完要记得上药，这很重要。还有，得多练，把练习的次数提上去，练习的时候也不要想东想西的，心思都不在训练上，怎么可能有进步呢？”
他这么一说，我忽然想起自己训练时确实老是走神，思绪时不时就飘到和五条悟一起看电影这件事上……
好吧，原来真是我没把心态摆正的问题。
见我蔫头耷脑的，五条悟收好药箱后话音一转：
“小朋友今天似乎心情不太好？刚刚看见我就满脸不高兴地扑过来，怎么了？”
我犹豫了下，老实回答：“因为晚上做噩梦，被惊醒了。”
“嗯？”他发出一个疑问的鼻音，“方便告诉我是什么噩梦吗？”
“梦见和悟酱分别了。”
说着，我的语气低下来。
我想起梦的最后，白发小男孩滴落的那颗眼泪。
无论是在论坛中铺天盖地所见的关于五条家神子的传闻，还是第一次梦见小时候的五条悟的场景，幼年的五条悟给我的印象都像是一尊没有人气、冰冷孤独的神像。
可我第二次梦境中的六眼神子，他会软下心肠去救一条扑到他脚上求救的流浪狗，也会为无法挽回的生命而流露悲伤。
那梦境是真实的吗？
神子到底应该是什么模样的，是高坐神坛、天生无情？还是怜爱众生、慈悲心肠？
如果是天生无情，五条悟从小经历了什么，才转变成今天这副样子？
如果是天生慈悲，为什么至今会没有人发现？
我无法得知两个梦境的真实性，只觉得从梦中被小悟救了又不幸死去的小狗的视角去看，和那样的小悟分别，我很难受。
五条悟沉默了会儿，轻轻唔了一声：“所以小朋友才一见我就把我抱得死死的？”
我点头，顺势又蹭过去，紧紧抱住他的腰。
五条悟没有拒绝我，手掌放在我脑袋上，随意地揉了下：
“梦境能够反应一个人的内心，这句话虽然不是绝对，但也不是没有道理，小朋友，你在担心些什么？”
担心些什么？
我也不知道。
我给五条悟当狗当了两个月，被特级咒灵逮住虐了一通，半只脚踏进轮回，最终幸运地没死成，变成人后又回到五条悟身边，按理说，我该对这样的生活感到满意才对。
可我现在被自己的梦境所困，摸不清内心，嗫嚅半天，也说不出个什么。
五条悟体贴地没有再追问，声音放缓下来：
“好啦好啦，梦都是反的，老师我可是最强，怎么会和小朋友分别呢，更何况，你现在可是我的学生，我会好好看着你的，看着你一点点变强，从高专毕业，以后成为独当一面的大人。”
“为一个虚无缥缈的梦而垂头丧气，可是会被老师笑话的哦。”
也是，被一个梦打击到也太逊了，会被看不起的。
我偷偷扇自己一巴掌，强打起精神来。
五条悟扭头瞅一眼墙上的钟表：“时间不早了哦，老师需要做点什么，才能让我们的小朋友安心睡觉呢？”
五条悟想为我做事？
这我可就不丧气了啊。
我瞬间支棱起来，灵光一闪，暗戳戳地拽住五条悟的衣袖。
“有的，悟酱。”
“嗯，什么？”
“我想舔你的脚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