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色漫过玄光观的飞檐时,文才正蹲在丹墀下追一只偷油的黄鼠狼,秋生攥着半块芝麻饼倚在门框上笑,忽然瞥见观外山道上晃来个佝偻身影,忙戳了戳文才的后腰:“别闹了,有客来。”
来者是个穿青布衫的老妇,手里攥着个渗着黑渍的布包,见了英叔便扑通跪下,声泪俱下道:“道长救命!我家阿孙……他不对劲!”英叔扶她起身时,指腹触到老妇手腕冰凉,眉峰微蹙:“先别急,慢慢说。”
原是山下李村的娃子,前几日在山涧摸鱼时,捡了个嵌着红纹的铜铃,当夜就发了高热,嘴里胡话不断,手还总往床底抓,像是要捞什么东西。文才听得直缩脖子,秋生却已抄起了桃木剑:“师父,这定是邪祟作祟,咱们这就去!”
英叔点了三炷香插在炉里,看青烟笔直向上,才拎起布囊:“带上糯米和墨斗,那铜铃怕是养魂的器物,今晚得走一趟。”
夜山路滑,文才走得跌跌撞撞,刚过乱葬岗,就听见林子里传来细碎的铃声。秋生立刻按住腰间的符纸,却见英叔抬手示意噤声:“是那铃在寻宿主,别惊了它。”说话间,老妇忽然指着前方呜咽:“就是那!我家就在前头!”
李家土坯房里,烛火忽明忽暗,炕上的娃子脸色青灰,喉咙里发出“嗬嗬”的声响,枕边果然摆着个铜铃,铃身红纹竟像在慢慢游动。文才刚要撒糯米,英叔却拦住他:“这是‘子母铃’,母铃吸魂,子铃锁魄,得先找到母铃。”
秋生四处打量,目光落在房梁上——那里悬着个褪色的红布包,正随着烛火轻轻晃动。他纵身跃起摘下布包,刚打开就觉一股寒气扑面而来,里面果然藏着个更大的铜铃,铃口还缠着几根孩童的头发。
“快用墨斗线缠上!”英叔话音刚落,炕上的娃子突然坐了起来,双眼翻白,伸手就抓秋生的手腕。文才急得将糯米往娃子身上撒,却见那糯米落地即黑,竟冒起了青烟。英叔立刻掏出黄符贴在娃子额头,朱砂笔在符上疾画,口中念道:“天地玄宗,万炁本根,急急如律令!”
符纸骤然燃起,娃子闷哼一声倒回炕上,铜铃却“铛”地一声炸响,文才只觉头晕目眩,差点栽倒。秋生忙扶住他,却见英叔已将子母铃并在一起,用桃木剑刺穿黄符压在上面:“这邪祟靠吸食孩童精气修炼,若再晚几日,娃。”
晨光透进窗棂时,娃子终于睁开了眼,嘶哑着喊了声“奶奶”。老妇喜极而泣,要给英叔磕头,却被英叔拦住:“往后别让娃子乱捡山里的东西,这山涧底下,早年是个乱葬坑。”
回观的路上,文才揉着发酸的腿抱怨:“师父,下次这种事能不能让秋生多干点?我这腿都快断了。”秋生笑着踹了他一脚:“谁让你昨晚追黄鼠狼时那么精神?”英叔回头看了眼两个徒弟,嘴角勾起一抹浅笑,随手将沾了邪气的铜铃扔进了道旁的溪流——铃身入水的瞬间,水面泛起一阵涟漪,随即恢复了平静,仿佛昨夜的凶险从未发生过。
玄光观的晨钟响起时,文才已在灶房煮好了粥,秋生擦着桃木剑,忽然听见英叔道:“今日教你们画‘镇邪符’,往后再遇到这种事,也能独当一面了。”文才顿时苦了脸,秋生却笑着应道:“好嘞师父!”阳光穿过云层洒在观前的银杏树上,落叶沙沙作响,像是在为这师徒三人的寻常日子,添了几分暖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