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府之内,乔峰与萧远山对视一眼,知道时机已然成熟。
上京城内人心惶惶,叛军兵锋指日可至,萧观音母子山穷水尽,正是他们登场扮演救世主的最佳时刻。
“爹,我们该入宫了。”乔峰沉声道。
萧远山重重点头,眼中精光闪烁:“走吧,峰儿。让这满朝文武看看,谁才是能力挽狂澜之人!”
父子二人当即整理衣冠,以萧远山的名义,向皇宫递了请求觐见的牌子,言明有破敌之策欲献于皇后与太子殿下。
乔峰此刻在辽国并无正式官职,便以萧远山之子、江湖豪杰的身份随行。
......
崇德殿内,琉璃瓦下往日象征着至高权力的庄严肃穆,此刻已被一种粘稠冰冷的恐慌彻底取代。
空气中弥漫着香料也无法掩盖的焦躁与汗水的味道。
龙椅之上,年仅十二岁的太子耶律浚,小小的身子蜷缩在宽大的椅子里,那张稚嫩的脸庞上毫无血色,大眼睛里盛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恐惧。
他死死攥着身旁母亲的凤袍袖角,仿佛那是唯一能抓住的浮木。
萧观音皇后端坐在凤椅上,脊背挺得笔直,试图维持着国母最后的尊严。
她穿着一
身素白孝服,未施粉黛,容颜憔悴,但眉眼间那股属于皇后的威仪尚未完全散去。
然而,仔细看去,便能发现她放在扶手上的手指,正因用力而微微颤抖,指甲几乎要掐进坚硬的木质中。
她的目光扫过殿下黑压压的群臣,心中一片冰凉。
耶律洪基啊耶律洪基,你生前昏聩,纵容耶律重元父子坐大,如今你一走了之,留下这滔天巨祸,让我们孤儿寡母如何承受?
萧观音的心中十分绝望。
“众卿家……”
萧观音开口,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疲惫:“叛军已破黑山,不日便将兵临城下,上京乃我大辽根本,社稷所在,万不可有失!
如今危难之际,还需众卿戮力同心,共商退敌保国之策!有何良策,尽可畅所欲言!”
她的话音刚落,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大殿。
文武百官们或眼观鼻、鼻观心,如同泥塑木雕。
或目光游移,偷偷打量着同僚的神色,或眉头紧锁,唉声叹气,却无一人率先开口。
这沉默,比喧嚣更令人窒息。
终于,一个略显苍老而圆滑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难堪的寂静。
出列的是礼部侍郎萧革,此人素以阿谀奉承、见风使舵着称。
他躬身道:“皇后娘娘,太子殿下,老臣有一言,不知当讲不当讲……”
“讲!”
萧观音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,但依旧沉声道。
萧革清了清嗓子,声音带着一种故作沉痛的虚伪:“娘娘,殿下,如今之势,想必诸位同僚心中也清楚。
皇太叔…耶律重元与楚王殿下,拥兵十万,皆是百战精锐,如今连破我数道防线,兵锋正盛,锐不可当。
反观我上京,兵力空虚,人心浮动,若强行抵抗,一旦城破,恐玉石俱焚,上京百年繁华毁于一旦,城中数十万军民亦将遭涂炭之苦啊!”
他这话,看似忧国忧民,实则已在为投降张目。
殿中不少大臣微微颔首,显然此言说到了他们心坎里。
萧观音脸色一沉,强压怒火:“萧侍郎此言何意?莫非是要本宫与太子不战而降,将先帝基业、耶律氏的江山,拱手让与那对逆臣贼子吗?!”
萧革连忙躬身,语气却愈发的恳切了起来:“娘娘息怒!老臣绝非此意!只是…只是需权衡利弊,为我大辽国祚,为耶律氏血脉考量啊!
耶律重元,他毕竟是皇太叔,是陛下的亲叔父,楚王涅鲁古亦是皇家嫡系血脉,就算他们做了这江山,说到底还是姓耶律的。
若娘娘与太子殿下能以社稷为重,以黎民为念,效法古之圣贤,行禅让之举,使神器有归,既可避免一场浩劫,亦可保全宗庙百姓。
皇太叔感念娘娘与殿下深明大义,想必也会善待娘娘与殿下,保您二位一世富贵尊荣,这岂不胜过刀兵一起,血流成河?”
禅让二字,如同惊雷,终于被赤裸裸的抛了出来!
“荒谬!无耻!”
萧观音再也无法保持镇定,猛的站起了身,气得浑身发抖,指着萧革厉声斥责:“萧革!你枉读圣贤书!先帝待你不薄,你竟敢在此妖言惑众,妄言禅让!
耶律重元父子起兵造反,是为不忠,陛下尸骨未寒便兵戈相向,是为不孝,置国仇家恨于不顾,是为不仁,逼迫孤儿寡母,是为不义!
此等不忠不孝、不仁不义之徒,也配谈什么神器有归?!你让本宫将江山社稷交给这等乱臣贼子,九泉之下,你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?!有何颜面去见先帝?!”
她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尖锐,在大殿中回荡,带着一种绝望的凄厉。
然而,形势比人强。萧革被她骂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,却并未退缩,反而挺直了腰板,语气也硬了几分:“娘娘!老臣一片忠心,可昭日月!
如今之势,是战是降,关乎国运,岂能因一时意气用事?敢问娘娘,若不禅让,何以退敌?
靠什么去挡那十万虎狼之师?是靠城中这数千老弱残兵,还是靠娘娘您的凤驾亲征?那只怕不是抗敌,而是慰问敌军去了!”
他这话已是极其无礼,带着明显的讥讽。
可即便如此,殿中也立刻有几人出声附和。
“萧侍郎所言虽直,却是在理啊!”
“是啊,娘娘,总要面对现实……”
“硬拼下去,唯有死路一条啊!”
投降派的气焰顿时嚣张起来。
又一人出列,是掌管国库的官员,他哭丧着脸道:“娘娘,国库空虚,粮草难继,即便想战,也支撑不了几日了啊!”
另一名武将模样的也低声道:“军中士气低落,将领们也多有怨言,恐难驱使啊……”
一句句,如同冰冷的刀子,不断刺向萧观音和耶律浚。
耶律浚早已吓得小脸惨白,眼泪在眼眶里打转,几乎要躲到凤椅后面去。
萧观音看着儿子这般模样,再看殿下这群平日道貌岸然,此刻却步步紧逼的臣子,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顶门,眼前阵阵发黑。
她不由得想起,耶律洪基虽然昏庸,但生前的时候,这群货色谁又敢如此放肆?
现在居然都敢堂而皇之的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了,简直是畜生啊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