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记者手里的数据板掉在了地上。
啪嗒。
清脆的响声，像是在所有人的心脏上敲了一下。
几千名来自银河系各个角落的媒体精英，此刻全都变成了泥塑的雕像。
他们的嘴巴微张着，瞳孔放大，死死地盯着窗外。
那艘刚刚还应该在几万光年之外的穿梭机，此刻正安静地悬停在神堡的星港外。
就像一个最恶毒的玩笑。
“幻……幻觉？”
一个声音颤抖着，打破了这片凝固的空气。
“这一定是某种大规模的全息投影！”
“没错！是破晓同盟的阴谋！他们想用这种障眼法来稳定市场！”
人群中爆发出了一阵骚动，许多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，拼命地为眼前这无法理解的一幕寻找着合理的解释。
李辰站在讲台上，双手插在裤兜里，安静地看着台下这群惊慌失措的“聪明人”。
他甚至没有去反驳。
只是抬起手，对着窗外那艘穿梭机，轻轻勾了勾手指。
下一秒。
那艘穿梭机突然打开了通讯频道，一道公共信号接入了发布会现场。
驾驶员那张年轻而兴奋的脸出现在所有人的数据板上。
“呼叫神堡塔台！呼叫神堡塔台！”
“这里是‘开拓者一号’测试机！”
“首次超远程无锚点跃迁测试成功！”
“请求降落许可！”
“我的天，这里的星光比晨曦星亮多了！”
声音清晰，画面稳定。
没有延迟。
所有的狡辩，所有的自我安慰，都在这一刻，被彻底击得粉碎。
轰！
整个新闻发布会现场，彻底炸锅了。
“是真的！”
“天哪！个人跃迁技术！他们真的做到了！”
“快！把消息传回去！快！”
记者们疯了。
他们不再理会台上的李辰，而是扑向自己的通讯设备，争抢着带宽。
要把这个足以颠覆整个银河系历史的重磅新闻，在第一时间发出去。
而台上的李辰，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切。
他身后的全息屏幕，适时地切换了画面。
那不是技术参数，也不是复杂的模型。
只是一行简单粗暴的大字。
“‘开拓者一号’，预计生产成本：八百万信用点。”
“量产后，预计零售价：一千万信用点。”
一千万。
只相当于一艘中档豪华飞梭的价格。
这个数字，像是一柄千钧重锤。
狠狠地砸在了每一个持有“未来”债券的投资者的心上。
为什么要花几亿甚至几十亿，去投资一条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修好的高速公路？
当我自己就能买一个“随身传送门”的时候？
完了。
所有人的脑海里，只剩下了这两个字。
……
黑暗星域，格莱博赛的秘密基地。
这里没有欢呼。
只有比真空还要冰冷的死寂。
那个水母状的财团领袖，身体的色彩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、暗淡。
它那高举的酒杯还停在半空中，猩红的酒液因为触手的颤抖而不断洒出，滴落在昂贵的地毯上。
“不……不……”
它发出了一声不似生物的嘶鸣。
“假的！”
“都是假的！”
“他不可能有这种技术！这是违反物理法则的！”
圆桌旁，那些刚才还在畅想着未来的旧贵族们，此刻一个个面如死灰。
其中一个留着八字胡的洛克希人，突然惨叫一声，捂着胸口直挺挺地倒了下去。
“我的股票！我的矿产！”
“我把所有的钱都押进去了！”
没有人去管他。
因为所有人都和他一样。
“主席！”
那个首席交易官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，脸上的惊恐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。
他甚至不敢去看那块显示着实时价格的巨大屏幕。
屏幕上。
“未来”债券的价格曲线，已经不是下跌。
而是崩塌。
那条红色的线，以一个决绝的、九十度的直角，一头扎向了深渊。
没有买盘。
一个都没有。
只有无穷无尽的、恐慌性的卖单，像瀑布一样倾泻而下，把整个交易系统都冲刷得几近瘫痪。
百分之九十。
百分之九十九。
仅仅十分钟。
这个不久前还被誉为“银河系最具价值的投资品”，价格已经趋近于零。
“完了……”
水母领袖手里的酒杯滑落。
啪。
摔得粉碎。
它终于明白了。
从一开始，这就是一个局。
李辰根本不是想找他们借钱。
李辰是想让他们死。
那个疯子，他故意放出债券，故意让他们看到希望，甚至默许他们一步步抬高价格，拿到那所谓的“控股权”。
就是为了在他们爬到最高点的时候，亲手抽掉他们脚下的梯子。
让他们从云端，摔进十八层地狱。
这甚至不是羞辱。
这是处刑。
“噗——”
水母领有者那半透明的身体猛地喷出一大口蓝色的黏液。
它瘫软在椅子上，身体的色彩彻底变成了死灰色。
它看到了。
在它那属于金融家的特殊感知里，它看到了无数条代表着“价值”的金线，正从它们的账户里，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，疯狂地抽走。
然后，汇入到不落之城那个深不见底的漩涡里。
它听见了。
听见了来自银行清算系统的，冰冷的、无情的通知音。
【警告：您的保证金账户已跌破强平线。】
【系统将在十秒后，自动清算您的所有抵押资产……】
【十……九……八……】
那是丧钟。
为他们这个旧时代，敲响的丧钟。
……
不落之城，指挥大厅。
马库斯目瞪口呆地看着主屏幕上那条已经趴在地上的价格曲线，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。
“我操……”
他揉了揉自己的电子眼，又使劲拍了拍脸颊。
“这他妈的……比湮灭光矛还狠啊。”
“湮灭光矛好歹还能剩点渣，您这一招下去，人家连骨灰都扬了。”
赤练抱着臂，站在一旁，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。
但她那微微颤抖的指尖，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。
这种杀人不见血的手段，让她这种习惯了刀口舔血的战士，感到了一种本能的敬畏。
“首席。”
老鼠的声音传来，平静，精准，带着一种大局已定的从容。
“格莱博赛财团，以及附庸他们的三十七个旧贵族家族，已经全部宣告破产。”
“他们的所有抵押资产，包括一百二十七颗资源行星的永久开采权，三十四条A级黄金航道的控制权，以及他们在各个文明的实体产业，正在被泛银河发展银行依法强制接管。”
他推了推眼镜，镜片后那双金色的瞳孔里，闪烁着贪婪的光。
“我们的银行账户，在一个小时内，增加了三万七千亿的优质资产。”
“而我们付出的，只是一些快要变成废纸的债券，和一场发布会的电费。”
大厅里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。
只有奥萝拉皱着眉，走上前。
“李辰，债券市场已经彻底崩溃了。”
“我收到了上千个文明的紧急通讯，他们的金融系统都因为这次崩盘而陷入了巨大的动荡。”
“无数小投资者血本无归，甚至有人为此自杀。”
“我们……是不是玩得太大了？”
李辰从王座上站起身。
他走到奥萝拉面前，伸手帮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鬓发。
“所以，救世主该登场了。”
他转过身，对着老鼠下达了命令。
“老鼠。”
“在。”
“成立一个‘泛银河繁荣稳定基金’。”
李辰的嘴角，勾起了一抹悲天悯人的弧度。
“以监管人的名义宣布，为了保护普通投资者的利益，我们将以发行价的百分之十，无限量回购所有散户手中的‘未来’债券。”
奥萝拉愣住了。
“百分之十？那我们也亏大了！”
“不。”李辰摇了摇头，眼中闪着算计的光。
“我们用他们自己的钱，收购了他们价值连城的资产。”
“再用这些资产收益的九牛一毛，去安抚那些被割了的韭菜。”
“我们不仅拿到了所有我们想要的东西，还顺便收获了全银河民众的拥戴和感激。”
李辰摊开手，脸上的笑容变得灿烂无比。
“现在，你告诉我。”
“谁是好人？”
“谁又是坏人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