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可卿深知她们处境微妙,贾淮能容她们在府中安稳度日已是莫大恩典。轻叹道:婆婆只需将利害与二姐说明,听与不听都是她的命数。
尤氏颔首道:也只能如此了,往后如何全看她自己的造化。
待尤氏离去,平儿脸色难看,低声啐道:当真不知廉耻,竟做出这等苟且之事!
贾淮闻言笑道:平儿,此事根源在贾琏。若非他把持不住,怎会有这等事?莫要将过错都推给女子,世间对女子本就不公,女子又何苦为难女子!
平儿沉思良久,渐渐明白贾淮话中深意,轻声道:只是苦了 奶。又问道:三爷,那尤二姐若真进府,当真会丧命么? 奶真会如此狠心?
贾淮将平儿揽入怀中,笑道:女子妒忌起来最是可怕。你且看琏二哥与你家奶奶成婚这些年,可曾纳过一房妾室?至于尤二姐进府是否会送命,我不敢断言,但总归不进为妙,省得招惹是非。
平儿坐在贾淮腿上羞红了脸,嗔道:爷再乱动我可要恼了。
贾淮讪讪地摸摸鼻子,笑道:我也是为二嫂子着想,若闹出人命官司,终究不好收场。
晚间贾淮见香菱归来,奇道:不是让你多陪陪令堂,不必急着回来么?
香菱笑盈盈道:母亲说同住一府,相见容易,还是伺候三爷要紧。
小吉祥似是吃醉了酒,摇摇晃晃爬上炕,褪去外衣倒头便睡,模样憨态可掬。
晴雯笑骂道:这小蹄子贪杯,几盏红酒就醉成这样。说着上前替小吉祥盖好被子。她虽嘴上厉害,心里却极疼爱这个小妹妹。
贾淮见此情景,心中暖意融融。这般温馨日子是他前世求而不得的,暗自发誓定要护好这些可人的丫头们。
次日,尤氏将尤老娘与尤二姐唤来,命银蝶在外守着。屋内只剩母女三人时,尤氏正色道:二妹妹的事我问过侯爷,侯爷只说一句:无论如何不得踏入荣国府!
尤老娘与尤二姐相视苦笑。尤老娘叹道:原是我们痴心妄想,侯爷怎会相助外人。尤二姐满心苦涩,本想着能给贾琏做外室过安稳日子便知足,却又盼着能得个名分。听闻此言,顿觉心凉——在权贵眼中,她们又算得了什么。
尤氏见尤二姐神色黯然,知她会错了意,忙解释道:二妹妹误会了,侯爷并非反对你与贾琏之事。不让你进府是为你好,恐你有性命之忧!
尤二姐生性怯懦,听闻此言顿时面如纸色,颤抖着声音问道:怎会这般,那位奶奶竟容不得我?
尤氏正色道:不论如何,纵使是凤丫头亲自邀你入府,你也万万不可应允。单看琏二爷成亲至今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,便知凤丫头的手段。今日与妹妹说这些体己话,全是为妹妹着想,妹妹切记莫要自误。
尤老娘与尤二姐连连称是,纵使荣国府再富贵,终究不及性命要紧。三人又说了些闲话,便起身告辞。
贾淮从锦衣亲军衙门出来,闲来无事便带着亲随在城中闲逛。行至城南时,忽见两个乞丐模样的人鬼鬼祟祟抱着个昏迷的女童。那女童约莫五六岁年纪,衣着光鲜,显非乞丐之女。
贾淮一眼认出这是拐卖孩童的勾当。前世他最痛恨这等丧尽天良之人,如今既遇上了岂能放过?当年他曾亲眼见过被人贩子残害致残的孩童,皆是被这些恶徒故意致残以博取同情敛财的。
贾淮不动声色,暗中命亲兵尾随。他想查清这伙人的落脚之处,看是否还有其他被拐孩童,好一网打尽。
跟踪至一处偏僻胡同,那两个乞丐四下张望后溜进一座破败宅院。贾淮吩咐一名亲兵:你带两人在此盯梢,查明他们有多少同伙。若有外人来访,务必记下形貌。待夜深我们再探个究竟,若有异动速来禀报。
交代完毕,贾淮带着其余亲兵在附近酒楼歇脚。掌灯时分,亲兵来报:侯爷,现查明拐子共六人,被拐孩童数目尚待探查。
夜深人静时,两道黑影悄无声息潜入小院。不多时返回禀报:侯爷,院内确有六名拐子,五个孩童四女一男。听其中二人言道,已有买主定了四个女娃,明日清晨便来提人。
贾淮脸色骤沉:立即拿下!
数名亲兵再度潜入,未惊动邻里便将歹徒制服。院门开启后,贾淮大步走入。周扬上前禀报:侯爷,拐子均已拿下,孩童俱都无恙。
贾淮颔首进屋,只见五个孩童瑟缩在角落,最大的不过五六岁,最小的才三岁左右。孩子们满脸惊恐,欲哭不敢,显是受尽恐吓。
地上躺着六个昏迷的汉子,此刻已换上整洁衣衫,与白日判若两人。贾淮冷声道:弄醒他们!
两桶冷水泼下,六人陆续转醒。见眼前阵仗,心知此番在劫难逃。为首之人突然朝墙壁撞去,被周扬一脚踹翻:想死?没那么容易!
两名亲兵押着那人跪在贾淮面前。那人闭目不语,一副求死之态。
贾淮冷笑道:想一死了之?看你衣着光鲜,想必家业不小。可曾娶妻生子?就不为家人着想?
那人猛然睁眼,目中露出恐惧:这位大人,祸不及妻儿!
贾淮一脚将其踹开,怒道:你也知道疼惜妻儿?别人家的孩子就不是骨肉了?若老实招供,本侯念你悔过之心,或可饶你家人。否则......话未说完,那人已面如死灰。
贾淮的话让那人脸色惨白,迟疑半晌道:侯爷,若小的招供,能否将小的家眷送回原籍?她们确实毫不知情。若侯爷不允,小的宁死也不开口,大不了全家在阴间团聚。
贾淮颔首道:本侯准了。那人这才吐露实情:他们是个有组织的团伙,这处宅子仅是众多据点之一,神京城内共有六处。首领人称八爷,原是个市井无赖,后来纠集同伙做起这伤天害理的勾当。被拐的女童都卖到南方当瘦马,男童则卖给无子嗣的人家,相貌清秀的也会送去南方给富贵人家当娈童。
贾淮诧异道:方才听说明日有人要来买女童,难道不怕孩子在京城被亲人认出?
那人惨然一笑:侯爷有所不知,来买女童的都是京城权贵,专好 。这些孩子进了府,活不过几日就会...根本不必担心被认出来。
贾淮闻言双目赤红,猛地将其踹翻在地:禽兽不如!明知孩子生不如死,你们也忍心下手!
这一脚力道极重,踹得那人吐血不止。贾淮转头吩咐周扬:让他供出所有据点,带兵全部查封,务必一网打尽。拿下后统统关进昭狱!周扬领命而去。
贾淮又问:可知买家是谁府上的?
那人战战兢兢道:都是八爷牵线,小的实在不知...
次日清晨,一个衣着光鲜的男子带着两名随从来拍门:快开门!爷赶时间!语气甚是跋扈。不料开门的竟是寒光闪闪的钢刀。
被按倒在地时,这管事仍趾高气扬:你们是什么人?可知我们是谁?瞎了你们的狗眼!
亲兵二话不说,两记刀鞘下去,顿时老实了。押入院中,见一位束紫金冠、着白蟒袍的少年端坐正中。这管事到底有些见识,虽不识来人,却知必是显贵,忙道:不知哪位王爷在此?小的有眼无珠...
贾淮冷冷打量着他:本侯乃宁国府一等侯贾淮。你是何人?来此作甚?
管事心头大震,暗叫不好,嘴上却不敢怠慢:小人是卫国公府管事,奉五公子之命来买丫鬟。
贾淮讥讽道:买丫鬟?可知这是什么地方?孩子从何而来?你买过几个?现在何处?
管事冷汗涔涔,支吾道:这些...不是小人能过问的...
贾淮厉声道:少装糊涂!单凭你来拐子处买人,本侯现在就宰了你,邓达那老匹夫也不敢放个屁,你信不信?
管事吓得魂飞魄散,连连叩首:侯爷饶命!小的只是奉命办事啊!
贾淮目光森冷:想活命就老实交代,本侯或可饶你一命。若敢隐瞒,即刻杖毙!本侯自会去找邓五讨个说法。
那人暗自叫苦:说了回去难逃一死,不说现在就得死。横竖都是死路一条,不如赌一把,或许还有转机......
卫国公邓达膝下五子,其中两子早夭。幼子邓平因最得母亲溺爱,养成骄纵性子,更有狎玩幼童的恶癖。落在他手中的女童无一幸免,皆遭残忍 。此人行事周密,幼童皆从拐子手中购得,故而多年无人察觉。眼前这人正是替邓平善后的心腹。
周扬匆匆入内禀报:侯爷,拐子团伙已尽数落网,唯首恶在逃。共解救孩童二十名。
贾淮厉声道:全部押送昭狱严审,务必查出八爷下落!
亲临锦衣卫衙门,贾淮点齐五百精锐,押着那名管事直奔卫国公府。
卫国公府外,马蹄声骤起。锦衣卫将府邸团团围住。守门亲兵慌忙入内通报,余下众人持械对峙。
锦衣卫阵中让开通道,贾淮策马而出,冷眼扫视:叫邓达出来答话!
宁侯好大阵仗。邓达缓步出府,沉声道:率兵围我府邸,若无合理解释,老夫定要上殿参你一本!
贾淮端坐马上冷笑:本侯既敢围府,自有道理。还请国公唤出令郎问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