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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宅再次沦为精致的囚笼。门外的看守由原先的若有若无变成了两道沉默而坚定的黑影,如同嵌在夜色里的门神,断绝了陆明任何轻易离开的可能。村长那番软硬兼施的话还在耳边回响,看似给了活路,实则是最后的通牒——要么同流合污,要么无声消失。

陆明靠在冰冷的土墙上,胸腔里却燃烧着一团火。父亲的指向,那声“非我族类”的质问,如同淬火的烙印,深深烙在他的灵魂上。他不能再被动等待,必须在村长他们决定“处理”掉自己之前,找到反击的力量。

禁地山洞是唯一的答案,也是绝对的死路。以他一人之力,硬闯无异于自杀。

他需要武器,需要了解对手,需要……找到父亲可能留下的、更深层的线索。那本手抄本至关重要,但父亲既然能留下它,会不会还有其他后手?父亲是个谨慎的人,他预感到危险,绝不会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警告。

他的目光在黑暗中逡巡,最终再次落在那张破旧的五斗橱上。上次,他找到了手抄本。这一次呢?父亲会不会将真正关键的东西,藏得更深?

他走到五斗橱前,这一次,不再局限于抽屉。他用力将橱柜稍稍挪离墙面,手指在橱柜背后粗糙的木板上细细摸索。灰尘和蛛网沾满了他的手,忽然,指尖触到了一小块与其他地方质感不同的区域。

那里似乎用某种粘性物质,固定着一个扁平的、硬硬的东西。

他的心猛地一跳,小心地用指甲抠撬。很快,一个用厚油布紧密包裹的、巴掌大小的物件落入了他的掌心。

他回到炕边,借着从窗户缝隙透入的微弱月光,屏住呼吸,一层层打开油布。

里面不是纸张,而是一块质地细腻、触手温润的白色玉牌。玉牌不大,边缘圆润,正面刻着一个复杂的图案——那结构与手抄本上记录的、控制傀伶的符印有几分相似,却又截然不同!这个图案更简洁,线条更流畅,核心处似乎是一个抽象的火焰纹,透着一股中正平和的气息,与那符印的邪异感格格不入。

玉牌的背面,则刻着两个古朴的小字:

“破妄”

破妄?破除虚妄,看清真实?

陆明握着这块微凉的玉牌,能感觉到其中似乎蕴藏着某种难以言喻的、微弱却坚定的能量。这是父亲留下的?他从何处得来?这玉牌又有什么用处?

他翻来覆去地查看,除了图案和文字,再无其他线索。父亲将它藏得如此之深,必然有其深意。这或许是某种护身符?或者……是对抗那符印的关键?

就在他全神贯注研究玉牌之时,窗外,异变陡生!

原本清冷的月光,毫无征兆地开始变色!如同被无形的巨笔沾染了血色,从天边开始,一抹暗红迅速晕染开来,很快便将整个天穹覆盖!

一轮巨大的、殷红如血的月亮,悬挂在栖水村的上空,将大地山川都染上了一层不祥的绯红。

血月!

陆明冲到窗边,透过缝隙向外望去。整个村庄在血色的月光下仿佛浸泡在血海之中,房屋、树木、道路都扭曲着诡异的轮廓。他听到门外看守的村民发出了压抑的惊呼,显然这突如其来的天象也超出了他们的认知。

但这还不是最令人毛骨悚然的。

几乎在血月当空的同时,一阵低沉、混乱、充满痛苦与疯狂的嘶吼声、哀鸣声,猛地从村后禁地的方向席卷而来!那声音不再是之前隐约的呜咽,而是变得清晰、嘈杂,仿佛有无数受困的灵魂在同一时间发出了绝望的咆哮!声音穿透夜空,撞击着每个人的耳膜,让人心神摇曳,几欲疯狂。

与此同时,陆明感到怀中的那枚“破妄”玉牌,骤然变得滚烫!一股灼热的气流从中涌出,顺着手臂直冲他的脑海!

“嗡——!”

他眼前一黑,随即又被强光充斥!

一幕幕破碎、混乱、却又无比清晰的画面,如同决堤的洪水,强行涌入他的意识:

· 他看到:深夜的山洞深处,不是自然的岩石,而是布满了无数扭曲、蠕动、如同活物般的暗红色肉瘤状组织,它们包裹着嶙峋的怪石,中央是一个不断鼓胀、收缩的巨大核心,仿佛一颗沉睡的、邪恶的心脏。那低沉的嗡鸣,正是这心脏搏动的声音!

· 他看到:几个模糊的、穿着古老服饰的村民(他们的面容依稀与现在的族老有几分相似),跪伏在那颗“心脏”前,脸上充满了狂热与恐惧。他们手中捧着的,正是那刻画着控制符印的模板!一股暗红色的、如同血脉般的能量从“心脏”中分离出来,注入那模板之中!

· 他看到:父亲的形象一闪而过!父亲站在山洞入口附近(他似乎未能深入),手中紧紧握着这枚“破妄”玉牌,玉牌散发着微弱的白光,与洞内弥漫的暗红邪气激烈对抗着。父亲脸上是极度的震惊与愤怒,他猛地回头,似乎发现了什么,眼神中充满了决绝……

· 最后:所有的画面破碎,凝聚成一道清晰的、如同路径指引般的意念——一条隐藏在荆棘与乱石之后,极其隐秘的、通往山洞侧后方某个薄弱之处的缝隙!那意念直接烙印在他的脑海里,仿佛与生俱来的记忆!

幻象如潮水般退去,陆明踉跄一步,扶住墙壁才没有摔倒。他大口喘息着,额头布满冷汗,大脑因为短时间内接收了过多骇人信息而阵阵刺痛。

但他眼中的迷茫已经彻底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洞悉真相后的冰冷与坚定。

血月,放大了山洞里那东西的力量,也意外地激活了“破妄”玉牌中父亲留下的最后信息!

他全都明白了。

那山洞里的,根本不是什么神明,而是一个古老的、充满恶意的邪物!所谓的《百神宴》,是用燃烧特殊“神膏”(很可能源自那邪物本身或其衍生物)产生的能量,配合被符印控制的傀伶进行某种特定仪轨,来“喂养”它,加固某种封印,或者满足它的某种需求!而村民,不过是它圈养的执行仪式的奴仆!

父亲发现了这个真相,他找到了这枚可能具有克制邪物力量的“破妄”玉牌,他想阻止,却被灭口。

而现在,血月当空,邪气鼎盛,那洞中的邪物似乎也变得异常活跃。这既是巨大的危机,也可能……是唯一的机会!邪物的活跃,或许会使得它的“巢穴”出现平时没有的破绽!

陆明紧紧握住手中依旧温热的“破妄”玉牌,脑海中那条清晰的路径如同指路的明灯。

看守还在门外,村庄依旧被监控。

但有了方向,有了父亲留下的“武器”,这囚笼,便再也关不住他决死的心。

他抬起头,透过窗缝,望向夜空中那轮妖异的血月,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光芒。

时机已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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