万宝拍卖行,时间仿佛凝固。
风雷宗宗主万重山那一声“一千万下品灵石!”的嘶吼,如同垂死凶兽的咆哮,回荡在每一个人的耳膜深处,震得人心神摇曳。
一千万!
这个数字,像一座万丈冰山,轰然砸落在拍卖行的中央,将所有的喧嚣、所有的侥幸、所有的贪婪,都冻结成了死寂。
无数道目光,呆滞地望向二楼西侧那个雷光隐隐、煞气冲天的包厢。一千万下品灵石!这已非简单的竞拍,这是赌上了宗门数百年积累,赌上了未来数十年气运的疯狂!寻常宗门,倾尽全宗之力,恐怕也难凑出此数之十一!
东侧包厢,缥缈宗众人,如坠冰窟。
八长老刘清风死死抓着胸口衣襟,脸色蜡黄,嘴唇没有一丝血色,仿佛下一刻就要呕出血来。他身旁的几位长老,亦是颓然瘫坐在椅子上,眼神空洞,失去了所有光彩。
完了。
纵然之前得到凌云阁王德发师侄吴风的意外援手,让他们得以将价格推至三百多万,但面对风雷宗这倾尽一切的一千万,他们那点筹码,显得如此可笑,如此微不足道。
凌云阁包厢内,王德发也是长长叹息一声,缓缓闭上了眼睛。一千万,这个价格,连他也感到一阵心悸。凌云阁虽富,但也不可能为了一个不确定能否完全契合时岚的灵器,押上如此重注。他拍了拍身旁同样神色凝重的时岚的手背,示意放弃。
吴风更是低下了头,他那四百万私蓄,在这一千万面前,亦是杯水车薪。
绝望,如同最冰冷的潮水,彻底淹没了缥缈宗所有人的心。他们仿佛已经看到,宗门崛起的最后一丝希望,在那柄代表着无上威能的蒲扇旁,如同泡沫般碎裂。
拍卖台上,霍老的心脏也在狂跳。一千万!这远远超出了拍卖行最初的预估!他强压着激动,声音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,开始了最后的倒计时:
“一千万下品灵石!第一次!”
他举起手中木槌,目光扫过缥缈宗包厢,带着一丝惋惜。
“还有没有道友出价?”
死寂。
“一千万下品灵石!第二次!”
木槌举起更高,即将落下。
刘清风痛苦地闭上了眼睛,不忍再看。
就在这万念俱灰,木槌即将敲定,决定宝物归属的刹那——
“且慢!”
一个沉浑、坚定,甚至带着一丝破釜沉舟决绝的声音,如同闷雷般,自缥缈宗包厢炸响!
众人惊愕望去,只见一直沉默寡言、面容古拙的九长老重岩,猛地站起身!他身形不算高大,但此刻站在那里,却仿佛一尊即将赴死的石雕,散发出一种悲壮而惨烈的气息!
他无视周围所有震惊的目光,死死盯着台上的霍老,一字一句,声音如同金石交击,清晰地传遍全场:
“霍老!诸位道友见证!我缥缈宗,现灵石不足,但——”
他深吸一口气,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,吼出了石破天惊的条件:
“我缥缈宗,愿以沧澜城未来三十年的全部税收管辖权为抵押,作价五百万下品灵石,计入此次竞拍!继续出价,一千零五十万!”
抵押……沧澜城税收权?
未来……三十年?!
“轰——!!”
整个拍卖行彻底炸开了锅!比之前听到一千万报价时还要轰动十倍!
疯了!缥缈宗这是疯了!
沧澜城乃是东域青州有数的繁华大城,其税收是缥缈宗最重要的财政来源之一,是维系宗门运转、供养弟子的命脉所在!抵押三十年税收权,等于未来三十年,缥缈宗要过着仰人鼻息、节衣缩食的日子!这简直是自断臂膀,自掘根基!
“重岩!你放肆!!”西侧包厢,万重山再也无法维持镇定,暴怒而起,周身狂暴的雷光不受控制地炸开,将包厢名贵的檀木护栏瞬间震成齑粉!他目眦欲裂,指着重岩怒吼,“你竟敢拿宗门根基作赌?!谁给你的权力?!”
他怎能不怒?眼看宝物就要到手,缥缈宗竟使出这等近乎无赖的搏命手段!
然而,面对万重山的雷霆之怒,重岩只是冷冷地回望过去,眼神如同沉寂万年的寒潭:“非常之时,行非常之事。为宗门延续,老夫愿担此千古骂名!”
他这话,是对万重山说,更是对身旁脸色复杂、欲言又止的刘清风等同门说。
“你……!”万重山气得浑身发抖,但他……真的已经无力再加了!一千万,几乎抽干了风雷宗目前所有可以动用的流动资金!他不可能,也不敢像缥缈宗这样,去抵押宗门的核心产业!
霍老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,但他迅速反应过来,与拍卖行几位核心管事以神识飞速交流后,沉声宣布:“经核实,缥缈宗沧澜城三十年税收权,作价五百万下品灵石,符合抵押规则!当前有效最高报价,缥缈宗,一千零五十万下品灵石!”
他不再给任何人反应时间,语速加快:
“一千零五十万!第一次!”
万重山脸色铁青,拳头攥得咯咯作响,却只能眼睁睁看着。
“一千零五十万!第二次!”
缥缈宗众人屏住了呼吸,心脏几乎跳出胸腔。
“一千零五十万!第三次!”
霍老手中木槌,带着千钧之力,猛地敲下!
“成交!!”
“咚——!”
槌音落定,如同一声沉重的丧钟,敲在万重山的心头,也敲在了某些有心人的心上。
蒲扇,归缥缈宗了!
以一种近乎悲壮、自残的方式!
“好!好!好一个缥缈宗!好一个破釜沉舟!”万重山怒极反笑,声音冰寒刺骨,充满了无尽的杀意,“今日之‘厚赐’,本宗主记下了!”
他猛地一拂袖, shattered 的栏杆碎屑纷飞如雨!
“我们走!”
说罢,不再看那让他心头滴血的蒲扇一眼,携着漫天雷霆与毫不掩饰的杀机,率领风雷宗众人,愤然离去!
那决绝的背影,如同一头受伤的凶兽,预示着明日,必将有一场席卷缥缈宗的腥风血雨!
而缥缈宗包厢内,没有欢呼,没有喜悦。刘清风、重岩等人,看着台下那即将属于他们的蒲扇,脸上只有劫后余生的疲惫,与一种对未来深深的忧虑。
他们赢了拍卖,却似乎……输掉了更多。
王德发望着风雷宗离去的方向,又看了看缥缈宗众人,眉头紧锁,最终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。
这场拍卖会,没有赢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