缥缈宗,藏剑阁。
刘清风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古朴的剑匣,走到负手而立的林青面前。他脸上带着几分忐忑,恭敬地开口道:
“老祖,您要的剑。宗门库藏里品相最好的下品法器长剑,名为‘秋水’。”他一边说着,一边打开了剑匣。
匣内躺着一柄连鞘长剑,剑鞘是普通的黑铁木所制,毫无花哨。林青伸手将剑取出,拇指轻推剑格,“锃”的一声清鸣,一抹寒光应声出鞘三寸。
剑身如一泓秋水,光可鉴人,虽无强大的灵力波动,但锻造得极为匀称,剑脊笔直,刃线流畅,没有任何瑕疵。
林青指腹轻轻抚过冰凉的剑身,眼中竟流露出一丝罕见的满意之色。他手腕微抖,“唰”地将长剑完全抽出,随手挽了个剑花,动作自然流畅,仿佛已与此剑相伴数十年。
“不错。”林青点头,语气中带着一丝愉悦,“材质普通,但锻造者的基本功很扎实,心思纯粹,不刻意追求灵力贯通,反而将凡铁的特性发挥到了极致。顺手,很顺手。”
刘清风闻言,暗暗松了口气,随即又有些不解。这位深不可测的前辈,连无双剑那样的神兵都能修复,为何会对一柄最低阶的下品法器如此青睐?他甚至觉得,林前辈对此剑的满意程度,似乎还超过了之前面对那些上品矿石之时。
林青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,一边用手指轻弹剑身,听着那清越的回响,一边淡然道:“剑,是手的延伸。很多时候,合适的,远比强大的更重要。这柄剑,很‘诚实’。”
他将“秋水”归鞘,随意地挂在了腰间,仿佛这只是个再平常不过的举动。然而,这一幕若是被熟悉林青的人看到,定会惊掉下巴。何曾见过他如此随意地将一柄外物佩于身边?
“好了,此间事已了。”林青拍了拍腰间的剑柄,对刘清风吩咐道,“我需外出一段时日,宗内事务,尔等自行斟酌。”
“是,老祖。”刘清风躬身应道。
林青点了点头,身形一晃,便如清风般消失在藏剑阁内,只留下若有所思的刘清风,以及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清越剑鸣。
与此同时,远在数万里之外,一座云雾缭绕的山巅之上。
一位身着朴素青袍的老者,正站在悬崖边,遥望着东南方向。他须发皆白,面容却如婴儿般红润,眼神深邃得如同万古星空,正是炼器堂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太上长老——青麟老人。
他的手中,摩挲着一块半枚玉佩。那玉佩材质奇特,非金非玉,温润生光,边缘处是不规则的断裂痕迹,显然只是完整玉佩的一半。玉佩上,雕刻着半只振翅欲飞的青鸾神鸟。
“东南……”青麟老人喃喃自语,那双看尽世间沧桑的眼眸中,此刻竟翻涌着一种与年龄极不相符的、近乎执拗的追忆与炽热,“这波动……会是你吗?五百年了,我终于又感应到了……”
近日来,玄天大陆东南区域频现天地异象。先是夜穹之上,有星斗无故明灭,轨迹紊乱,如同臣子叩拜君王,被修士们称为“天地叩首”;随后,多个宗门观测到东南方向时有莫名霞光冲霄,持续时间虽短,但其中蕴含的道韵却让一些闭关多年的老怪都为之震动。
而最引人瞩目的,莫过于一向超然的青云门,竟在数日前毫无征兆地宣布封宗百年,谢绝一切访客,引得外界猜测纷纷。
这些异象,寻常修士或许只当是奇闻轶事,但到了青麟老人这个层次,却能看到更深层的东西。他感应到,在那东南方向,有一股沉寂了数百年的、与他手中半枚玉佩同源的气息,正在缓缓苏醒。
这气息,关联着他的一段往事,一个他寻觅了整整五百年的身影。
“无论是不是你,无论前方是仙境还是幽冥,这一次,我绝不会再错过。”青麟老人将半枚玉佩紧紧攥在手心,目光坚定得如同最坚硬的玄铁。
他并未通知炼器堂任何人,甚至没有留下只言片语。身形一晃,便化作一道若有若无的青光,悄无声息地掠下山巅,径直朝着玄天大陆的东南方向而去,速度之快,恍若瞬移。
他的行踪,与东南区域愈演愈烈的天地异象,在时空上形成了一种微妙而必然的关联。大陆的宁静水面之下,一股巨大的暗流,似乎正以东南区域为中心,开始缓缓旋转、涌动。
数日后,沧澜城,炼器堂。
堂主雷鸣看着手中刚刚收到的、来自总堂的传讯玉符,眉头紧锁。玉符中并未提及具体事务,只是告知他,太上长老青麟已离山远游,行踪不明,让他近期谨慎行事,约束门下。
“太上长老……他老人家竟然离开了‘麟眠山’?”雷鸣心中震动不已。他这位师叔,已经有多少年未曾真正离开过那座山了?即便是当年魔道联军压境,他也只是隔空送来三件法宝助阵而已。
究竟是什么,能引得他老人家亲自出动?
雷鸣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之前那位神秘的林青小友,以及他口中提及的“青麟老人”。虽然事后证明那可能是一场误会或冒充,但此刻联想起来,却让他感到一丝莫名的不安。
他走到窗边,望向东南方向。那个方向,近来可是多事之秋啊。
“多事之秋啊……”他轻声叹息,心中的预感愈发沉重。
而在另一条通往东南方向的官道上,林青正不紧不慢地走着。他依旧是一袭青衫,腰间挂着那柄名为“秋水”的下品法器长剑,看上去像个寻常的游学书生。
他此行的目的,是去东南区域的几个知名矿脉看看,碰碰运气,寻找修复无双剑的契机,同时也想探查一下,之前干扰他炼器的那股诡异力量,是否与东南方向的某些变化有关。
路过一个茶棚歇脚时,他听到了周围修士关于东南异象和青云门封宗的议论。
“听说了吗?青云门封宗了!”
“何止!据说东南边天现异彩,怕是有异宝出世!”
“啧啧,连青麟老人那样的人物都被惊动了,看来绝非空穴来风。”
“青麟老人?”林青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,这个名字,他之前为行事方便曾借用过,没想到此番竟听到了正主的消息。而且,这位正主似乎也朝着东南方向去了。
“有意思。”林青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,将杯中的粗茶一饮而尽,放下几枚铜钱,起身继续赶路。
腰间那柄名为“秋水”的长剑,随着他的步伐,轻轻晃动,在阳光下反射出朴实无华的光芒。
他似乎并未意识到,自己这看似随性的东南之行,已然与那位真正的青麟老人,以及那片笼罩在迷雾与异象下的土地,命运般地交汇在了一起。
一股席卷整个玄天大陆的风暴,或许,就将从这看似平静的东南一隅,悄然掀起它的第一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