钱大宝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在前引路,肥胖的身体因为极致的紧张而微微发颤,额角的冷汗擦了又冒。拍卖行老板,那位同样富态却见惯风浪的中年人,此刻也是面色凝重,步履匆匆,一边走一边低声急促问道:“你确定?两百件?都是上品?没有丝毫杂气?不是幻术或者……”
“千真万确啊,老板!”钱大宝声音带着哭腔,回头瞥了一眼跟在他们身后,步履从容甚至有些悠闲的林青,以及他身后那两个面无表情、重新拖起那个骇人麻袋的护卫,压低声音道,“灵气做不得假,那波动,比我们库房里那几件镇场子的上品灵器还要纯粹浑厚!可……可这来路……”
老板的心沉了下去。两百件品质极高的上品灵器,足以武装一个中型宗门的核心力量,其价值已非寻常灵石可以衡量,更牵扯到无法想象的背景和因果。若是赃物,沧澜拍卖行接下,顷刻间便是灭顶之灾。
一行人穿过重重回廊,来到一间更为宽敞、陈设也更为奢华厚重的静室。这里是拍卖行最高规格的接待室,通常只用于接待元婴老祖或是顶级世家的话事人。
静室内,青麟老人已端坐主位,手中捧着一杯新沏的灵茶,氤氲雾气模糊了他清癯的面容,唯有那双隐现青光的眼眸,隔着雾气,如同深潭般落在刚刚进门的林青身上。
林青对那审视的目光恍若未觉,自顾自地在一张空着的紫檀木椅上坐下,姿态随意,与这室内的凝重氛围格格不入。那两名护卫则将麻袋轻轻放在静室中央那块昂贵的霓裳绒地毯上,然后躬身迅速退了出去,仿佛多待一刻都会承受莫大压力。
老板深吸一口气,努力平复翻腾的心绪,走到青麟老人下首坐下,看向林青,脸上挤出职业化的笑容,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有些僵硬:“这位……道友,在下乃沧澜拍卖行主事,赵德明。不知道友如何称呼?仙乡何处?”
林青抬起眼皮,看了赵德明一眼,目光平静无波:“名号不便相告。谈生意便是。”
赵德明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。连名号都不报?这要么是狂妄到极致,要么就是身份敏感到了极致!他下意识地看向青麟老人。
青麟老人缓缓放下茶杯,瓷器与木几接触发出清脆的微响。他开口,声音不高,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威压,让室内的空气都似乎凝滞了几分:“小友,两百件上品灵器,非同小可。老夫青麟,添为炼器堂长老,对此道也算略有涉猎。不知小友这批灵器,出自何位大师之手?师承何方?”
他问得直接,目光如炬,紧紧锁定林青,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一丝破绽。炼器堂,乃是此界炼器师的圣地,他青麟老人更是站在巅峰的寥寥数人之一。他绝不相信,世间有哪个不为人知的炼器宗师,能悄无声息地炼制出如此数量、如此品质的灵器,更遑论用麻袋来装!
林青转眸,迎上青麟老人的目光,那眼神依旧清澈,不见丝毫敬畏,也无半分被质问的恼怒,只是淡淡道:“来历清白,非偷非抢。阁下若无意购买,不必多问。”
青麟老人花白的眉毛微微耸动了一下。多少年了,从未有小辈敢如此与他说话。非偷非抢?空口无凭!他心中疑窦更甚,几乎已经认定这批灵器背后定然藏着惊天隐秘,甚至可能牵扯到某些上古遗迹的发掘或是某个大势力的内部倾轧。
赵德明见气氛不对,连忙打圆场:“道友息怒,青麟前辈也是出于谨慎。实在是……道友这批货物,数量和价值都太过惊人,我们拍卖行也需要确认来路,以免日后招惹不必要的麻烦。不知……道友打算如何出售?是委托我拍卖行分批拍卖,还是……”
“不必拍卖。”林青打断了他,语气干脆利落,“我赶时间。一口价,每件五百万下品灵石,两百件,共计十亿。你们能吃下,现在交易。若不能,我另寻他家。”
“十亿?!”
赵德明失声惊呼,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,浑身肥肉都跟着一颤。这个数字像是一柄重锤,狠狠砸在他的心口。沧澜拍卖行虽然财力雄厚,但十亿下品灵石,这几乎是要调动整个拍卖行近半的流动资金!这已经不是生意,而是一场豪赌!
更让他心惊的是林青的态度。如此巨额的交易,竟然要求一口价现结,连拍卖溢价都不要?这完全不符合常理!除非……除非对方急于脱手,根本不在乎是否卖到最高价!这更加深了“赃物”的嫌疑!
青麟老人眼眸中的青光骤然一闪,如同暗夜里划过的闪电。他缓缓站起身,周身那股含而不露的浩瀚气息微微逸散出一丝,静室内的空气瞬间变得沉重如山,压得赵德明和钱大宝呼吸都是一窒。
“小友,”青麟老人的声音低沉下来,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,“每件五百万,价格倒也公道。但,十亿灵石,非是小数。你既要现结,又不肯透露姓名师承,更无法说明这批灵器的确切来源……恕老夫直言,这很难不让人怀疑。”
他目光锐利如刀,仿佛要剖开林青的伪装,直视其灵魂深处:“老夫忝为炼器堂长老,对此界流通的高阶灵器皆有记录。两百件突然出现的上品灵器,绝非小事。小友若不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,今日,这批灵器,你带不走。而你……恐怕也需要随老夫回炼器堂,将此事交代清楚。”
话音落下,一股凛冽的气机已然锁定了林青,那是属于化神期大能的意志,带着规则的压迫感,无声地宣告着——不说清楚,便走不了!
赵德明和钱大宝脸色煞白,冷汗涔涔而下,心中叫苦不迭。事情果然还是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!青麟老人一旦插手,此事就绝难善了!
然而,面对这足以让金丹修士心神崩溃的恐怖威压,林青却只是轻轻蹙了蹙眉,似乎有些不耐烦。他抬眼,再次看向青麟老人,语气依旧平淡,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……无奈?
“我说了,来历清白。”他重复了一遍,然后目光转向脸色惨白的赵德明,“赵主事,这生意,你做是不做?给句痛快话。”
静室内,落针可闻。
只有那巨大的麻袋静静躺在华贵的地毯上,里面两百件上品灵器散发出的磅礴灵气,与青麟老人那如山如岳的恐怖威压无声地对峙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