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深海奇点”的异动,被严格控制在最小的知情范围内。沈清辞将其列为比“方舟计划”保密等级更高的“零号项目”,所有相关信息直接对她个人负责。
在对外界和内部大多数人员保持常态的同时,沈清辞悄然调整了工作重心。她将“方舟”三个基地的具体执行和协调工作,更多地交给了李振国、苏晚晴等核心副手,而她自己,则投入了大量精力去研究那来自深海的、无法破译的信号,并秘密进行着一项前所未有的“实验”——尝试更深层次地沟通和掌控万象天。
她的私人休息室被改造成了临时的冥想和分析室。巨大的屏幕上,不断滚动着奇点传来的、由复杂波形和奇异符号构成的“编码”。另一块屏幕上,则显示着万象天空间内部那片浩瀚星云和规则光纹的模拟图——这是她根据自身感知构建的模型。
她尝试了各种已知的密码学方法、数学工具乃至语言学模型去解析那信号,却一无所获。那似乎是一种基于完全不同逻辑体系和物理规则的信息传递方式。
与此同时,她更加频繁地沉浸于识海,尝试主动去“触碰”和“引导”万象天。她发现,当她集中精神,将自身意志与空间核心那由奇点能量转化而来的黑暗能量源连接时,她能更清晰地感受到空间的“呼吸”和“脉动”,甚至能极其微弱地影响其内部那初生世界的能量流转。
她开始有意识地将一些非核心的、但蕴含特定“秩序”信息的技术资料——比如某个优化后的水循环算法,某种新型材料的合成路径——在深度冥想的状态下,“展示”给万象天。
起初,空间并无明显反应。但随着她持续尝试,她隐约感觉到,空间反馈回的那种“灵感”似乎变得更加清晰和……具有针对性?当她思考深海高压环境下的材料问题时,反馈的灵感会偏向于物质结构的稳定性;当她纠结于能源效率时,灵感则会指向能量转化的优化路径。
这并非直接的知识灌输,更像是一种基于高维视角的“启发”和“印证”。仿佛万象天在以其自身的规则,帮她梳理和优化此界的科技树。
然而,当她尝试将意志投向那遥远的“深海奇点”时,万象天立刻传递回强烈的排斥和警告意味,那核心的黑暗能量源甚至会出现不稳定的波动。显然,空间视那个“奇点”为需要警惕甚至敌对的“异物”。
这也更加坚定了沈清辞的判断:必须解决掉这个深海的不稳定因素。
就在她潜心研究之际,外部针对“方舟计划”的阻力,并未因她的强势而完全消失,反而以另一种更隐蔽的方式显现。
“星火”二号基地负责外部联络的部门发现,近期与几个重要国际科研机构的数据共享和人员交流项目,频频受阻。对方总是以“程序问题”、“内部审核”等理由拖延。一些原本答应提供特定零部件或技术支持的国外公司,也突然变得态度暧昧。
更让人恼火的是,几家颇具影响力的国际环保组织,突然调转枪口,开始质疑“方舟计划”的生态影响,特别是“深蓝探索”项目对深海脆弱环境的“破坏”,以及“方舟”基地建设可能造成的“生态隔离”。这些论调看似站在道德制高点,实则用心险恶,试图从另一个角度污名化中国的自救努力。
“是他们在背后搞鬼。”苏晚晴将一份情报放在沈清辞桌上,上面清晰地显示了某些境外势力与这些环保组织、拖延项目的机构之间的资金和人员关联。“他们在用软刀子,延缓我们的进度。”
沈清辞看着情报,脸上没有任何表情。这种伎俩,她早已料到。
“不必与他们纠缠。”她冷声道,“数据共享受阻,就加大我们自身数据库的建设。技术支持拖延,就启动备用方案,加快自主研发。至于那些环保噪音……”
她顿了顿,眼中闪过一丝讥诮:“联系我们在国际上的友好媒体和科学家,公布一部分‘深蓝探索’项目关于深海生物多样性和环境保护的正面研究成果。同时,可以‘不经意’地透露一下,某些指责我们破坏生态的国家,其自身的深海采矿计划进展到了哪一步。让他们狗咬狗去。”
以其人之道,还治其人之身。在舆论战场上,沈清辞同样不会手软。
这场无声的较量,在多个层面同时展开。虽然没有硝烟,但其激烈程度,丝毫不亚于面对面的冲突。沈清辞如同一枚定海神针,顶住了来自深海、内部、外部的多重压力,艰难地推动着她的计划,向着那未知而险峻的未来,一步步前行。
“深海奇点”的活跃度,在持续了数日的高峰后,非但没有平息的迹象,反而向着更令人不安的方向发展。
监测数据显示,以奇点为中心的那个球形空间畸变区域,其范围正在缓慢而坚定地向外扩张!最初直径约一公里的空洞,如今已经扩大了一点二公里,并且扩张速度似乎在加快!
更糟糕的是,平台传感器检测到,奇点周围的海水,出现了一种诡异的“粘滞”和“能量化”现象。常规的水流运动在那里变得紊乱而迟滞,仿佛海水被某种力场束缚,并且开始蕴含着奇点散发出的混乱能量。这种能量化的海水,对平台的金属结构和电子设备产生了缓慢但持续的腐蚀和干扰效应。
“平台外部防护层损耗加速!部分传感器读数开始漂移!”
“与奇点距离过近的第七号监测节点……信号丢失!疑似被畸变空间吞噬!”
“能量化海水正在向平台主体蔓延!按照这个速度,最多七十二小时,平台核心模块将受到直接影响!”
坏消息一个接一个地从万米之下传来。项目组的科学家和工程师们心急如焚。“深海奇点”不再只是一个被动的观测对象,它开始展现出主动的、带有侵蚀性的威胁!
“必须立刻决定平台的去留!”项目负责人声音沙哑地向沈清辞请示,“撤离,我们将失去对这个关键目标的唯一监视窗口;不撤,平台和价值数十亿的核心设备可能毁于一旦!”
沈清辞站在指挥中心,看着大屏幕上那个不断散发着幽光、如同深渊之眼的不明物体,以及代表平台和监测节点的光点一个个被侵蚀、消失。识海中的万象天,传来的波动已经不再是简单的警惕,而是一种……仿佛被挑衅般的躁动,以及一种越来越清晰的、针对那个“异物”的“收取”欲望!
空间本身,似乎判断出这个“奇点”的存在,已经构成了对自身(或者说对沈清辞这个宿主所在世界)的直接威胁!
不能再等了!
沈清辞深吸一口气,眼中闪过一丝决绝。那个疯狂的计划,必须提前启动!
“通知‘龙宫’计划指挥部,启动‘定海’行动最终阶段。”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,“命令‘蛟龙号’改进型潜航器及特遣行动队,做好最后准备。我将亲自带队,执行此次任务。”
“什么?!”
“总监!你不能去!”
“太危险了!万米深海,加上那个东西……”
命令一出,指挥中心一片哗然!苏晚晴、李振国等人更是脸色剧变,试图劝阻。
“我意已决。”沈清辞抬手,制止了所有人的劝谏,“没有人比我更了解那个‘奇点’,也没有人比我……更有可能解决它。”她的话语中,带着一丝只有她自己才明白的深意。
“可是……”
“没有可是!”沈清辞的目光扫过众人,带着一种肩负文明的沉重与毅然,“这是命令。立刻执行!”
她转身离开指挥中心,开始进行最后的准备。没有人知道她所谓的“解决”方法是什么,但所有人都从她决绝的眼神中,感受到了一种破釜沉舟的意味。
苏晚晴追了上来,眼圈泛红:“清辞,你到底要做什么?那下面……那不是人力可以对抗的!”
沈清辞停下脚步,看着她这位最亲密的战友,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,露出一丝罕见的、带着疲惫的微笑:“晚晴,相信我。如果……如果我回不来,‘方舟’就交给你和老师了。按照我们既定的计划,走下去。”
说完,她不再停留,径直走向通往深潜器泊位的通道。
数小时后,全副武装的“蛟龙号”改进型潜航器,如同一条黑色的巨鱼,缓缓潜入了墨色的南海深处。艇内,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。沈清辞穿着特制的深潜抗压服,坐在主控舱内,闭目养神,实则是在最后一遍沟通万象天,调整着自身状态。
深度不断下潜,外部压力持续增大。幽暗的海水中,只有潜航器的灯光,照亮前方有限的范围。那种来自深海的、源自生命本能的压抑感,越来越强。
当深度接近万米,那个散发着不祥幽光的球形空洞,以及其中悬浮的“多棱面黑水晶”,再次出现在探测屏幕上时,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。
它的体积,似乎比之前观测到的还要大!表面的幽暗纹路如同活物般疯狂蠕动,散发出的能量波动让潜航器的护盾发生器发出过载的哀鸣!
“报告!已抵达预定位置,距离目标一点五公里!空间畸变力场强度超出安全阈值百分之两百!”
“能量化海水已蔓延至潜航器外围!外壳腐蚀速率超标!”
艇长紧张地汇报着,声音带着一丝颤抖。
沈清辞缓缓睁开双眼,眸中一片冰寒与平静。
“释放‘玄龟’单人深潜器。你们在此接应。”
她站起身,如同即将奔赴战场的勇士,走向那通往终极黑暗的隔离舱。
深渊在眼前,而她,必须踏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