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人对视了良久,一种难以言喻的陌生感在空气中弥漫。
像是隔了很久才见面。
斯塔卡不换人形,猛地向前几步,那覆盖着暗色骨甲的庞大身躯带着急切,将楼清衣整个笼入怀中,紧紧抱住。
动作带着小心翼翼的蛮横,怕伤到她,又怕她消失。
谁都不是斯塔卡,黑塔蒂斯不是,陆斯洲不是!
从小怪物到成年的大怪物,它才是!从始至终一直都是它!
坚硬的骨爪早已收敛,只用相对柔软的指腹部分紧紧箍住她的后背,甚至下意识地、笨拙地低了低庞大的身躯,将沉重的头颅埋进她单薄的肩颈处。
太苦了,衣衣。
这无声的控诉和委屈,透过微微颤抖的身躯,清晰地传递给她。
斯塔卡在楼清衣肩头的衣料上蹭了蹭,一处冰凉湿润的触感却不经意擦过楼清衣颈侧的皮肤。
楼清衣轻轻叹了口气,这么大了,还哭鼻子。
她抬起手,一下一下,轻柔地拍打着它坚硬冰冷的骨甲背部。
“知道是你。”她顿了顿,“没忘。”
斯塔卡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、近乎呜咽的共鸣,那条两米多长的粗壮尾骨,缓缓探到楼清衣身后。
坚硬的骨节擦过她染血的衣摆,发出细微的“窸窣”声,然后小心翼翼地,带着某种占有的意味,虚虚环住了她的腰肢。
它开始一遍遍地蹭着她的脸颊、脖颈,动作里充满了失而复得的确认,还有难以宣泄的依赖。
呼吸间带着血腥与它本身特有的、类似金属与尘土的气息,灼热地拂过她的皮肤。
楼清衣身体有瞬间的僵硬,随即又放松下来,默许了它这过于“亲密”甚至有些原始的举动。
她抬起另一只手,指尖轻轻拂过它颈侧冰冷坚硬的骨甲,动作缓慢而带着抚慰的意味。
随它去吧。
他们之间,横亘的分离与苦难,确实太久,太久了。
“——我说,二位大……大佬,待…待会再叙旧呗——来……来人了!”
一个颤抖着、带着哭腔的声音,从一堆倒塌的实验设备后方传来。
斯塔卡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,从楼清衣颈窝间抬起头。
那双刚刚还流露出依赖和委屈的猩红眼眸,瞬间被暴戾与杀意充斥,它猛地锁定了声音来源。
那是蜷缩在角落,几乎要缩成一团的西辛。
它喉间发出威胁性的低沉咆哮,覆盖着骨甲的指爪收紧。
西辛被那目光钉在原地,吓得牙齿都在打颤,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了。
“斯塔卡。”
楼清衣的声音依旧平静。
她一只手轻轻按在斯塔卡紧绷的前肢骨甲上,指尖传来冰冷坚硬的触感,同时目光扫向旁边彻底损毁的监控屏幕。
唯一通道入口处那被斯塔卡暴力撕扯开的、扭曲变形的合金大门残骸。
门被堵死了。
但这绝非好事。
她侧耳倾听,敏锐的感官捕捉到了门外远处传来的、密集而整齐的脚步声,还有枪械与战术装备碰撞发出的细微金属摩擦声。
他们正在快速接近,并且训练有素。
“外面的各个通道都已经被封锁了。”
她冷静地陈述,声音不高,却让角落里的西辛脸色更加惨白。
人类士兵,手持着足以撕裂肉体的重型枪械,正在形成包围圈,朝着这个核心实验室合拢。
斯塔卡喉咙里的低吼如同闷雷,在狭小的空间内回荡。
它庞大的身躯微微伏低,肩胛处的骨甲因肌肉贲张而发出细微的“咔哒”声。
楼清衣按在它前肢上的手微微用力,指尖泛白。
“别慌。”她的声音清冷,像冰水浇熄了斯塔卡眼中最炽烈的杀意,但它周身散发的暴戾气息并未消散,只是从沸腾转为危险的低温。
就在这时——
“砰!砰!砰!”
密集的枪声猛地从通道另一端传来,打在扭曲的金属门框和外侧墙壁上,溅起一连串刺眼的火花!
流弹嗖嗖地射入实验室内,击穿了昂贵的仪器,爆开一团团电火花。
“他们……他们直接开火了!”西辛抱着头尖叫,整个人几乎要嵌进墙壁里。
楼清衣眼神一凛。
他们直接动用实弹射击,这更像是不计代价的……灭口!
斯塔卡的反应快得超乎想象。
在枪声响起的刹那,它那粗壮的尾骨猛地一卷,以一种不容抗拒又轻柔力道,将楼清衣拦腰卷起,迅速将她放置到一台倾覆的大型分析仪形成的金属掩体之后。
同时,它庞大的身躯如同鬼魅般横向移动,用自己的身体完全挡住了掩体与火力来袭方向之间的空隙。
“噗噗噗——!”
数颗子弹狠狠撞在它胸前和背部的厚重骨甲上,发出沉闷的撞击声,被轻易弹开,只在骨甲表面留下了浅浅的白痕。
更多的士兵正在逼近,战术手电的光柱已经开始在弥漫的烟尘中晃动。
“斯塔卡,”楼清衣从掩体后微微探出视线,声音压得很低,却清晰地传入斯塔卡耳中,“左前方,通风管道入口。”
她刚刚在进入时就观察好了这里所有的结构。
那个通风管道口位于视线死角,盖子似乎因为之前的爆炸冲击而有些松动。
斯塔卡猩红的眸子瞬间锁定了目标。
它庞大的身躯不再被动防御,猛地向左前方发起了攻击!
“开火!全力开火!阻止它!”通道那头传来指挥官声嘶力竭的命令。
更加密集的弹雨倾泻而至,大部分被斯塔卡的骨甲弹开,少数击中它未被骨甲覆盖的肢体部位,虽然无法造成致命伤,却激起了更多的白烟。
它压抑的痛吼,不闪不避,直接用身体撞开了沿途所有挡路的设备残骸,蛮横地为自己和身后的人开辟出一条道路。
粗壮的尾骨左右挥扫,将几个试图从侧翼包抄的士兵连人带枪狠狠抽飞出去,撞在墙上,生死不知。
眨眼间,它已冲到通风管道下方。
覆盖着骨甲的指爪猛地插进管道盖板的缝隙,狠狠一掀!
“嘎吱——!”
金属扭曲断裂的刺耳声响中,整个盖板被它硬生生撕扯下来,露出了后面黑黢黢的,足够容纳一人通过的管道口。
斯塔卡低吼一声,尾骨再次卷起楼清衣,不由分说地将她推向管道口。
楼清衣没有任何犹豫,单手一撑,纤细的身影如同没有重量般,灵巧地滑入了黑暗的管道中。
斯塔卡回头,猩红的眸子最后扫了一眼那些还在疯狂射击的士兵。
它庞大的身躯猛地向管道口挤去,坚硬的骨甲与金属管道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噪音,火星四溅。
它几乎是用蛮力,将自己硬生生“塞”了进去。
就在它身影消失的下一秒,几枚冒着白烟的震撼弹和催泪弹被丢了进来,“砰砰”地在空荡荡的实验室里炸开。
士兵小心翼翼地进来,扫荡一圈后,面面相觑。
实验室里一片狼藉,只剩下因为流弹中伤昏迷不醒的西辛。
而通道深处,斯塔卡在管道中爬行的、沉重的刮擦声,越来越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