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斯洲带领七人小队,如一把尖刀谨慎地刺入森林腹地。
自踏入这片区域的第一步起,每个人都不自觉地压低了呼吸,战术靴尽可能轻地落在铺满腐叶的地面上,但每一次细微的触碰,都仿佛惊醒了沉睡的巨兽。
他们脚下的藤蔓如有生命般轻微蠕动,将不速之客的踪迹悄无声息地传递至森林深处。
而森林深处那端坐于秋千上的天使,缓缓睁开了她赤红色的眼眸。
小队艰难地前行,脚下的路崎岖不平,四周的景象令人头皮发麻。
粗壮的树干上和宽大的叶片背面,密密麻麻地附着着一窝窝难以名状的虫卵或休眠中的生物,它们随着队伍的经过而微微颤动,发出极其细微的窸窣声。
“队长,这地方邪门得紧……我汗毛都竖起来了。”
一名队员的声音在加密频道里响起,带着压抑不住的颤音。
“废话,你以为这是哪儿?咱们算是捅了母巢的老窝了!”
另一人低声回应,试图用粗鲁掩饰恐惧。
“要不是这次积分高得吓人,抚恤优待顶级,再加上是陆上校你带队,打死我也不敢接这活儿。”
“我以前出的外勤都在人类控制区边缘,城市里的异种清剿还算有章法。这鬼地方…完全不一样,感觉每片叶子后面都藏着东西。”
陆斯洲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周围,低沉开口:“显性的异种不多,但变异生物密度极高,注意防护,别碰任何东西。”
“明白。”
森林中的声音嘈杂而混乱:远处不知名小兽的窸窣跑动、近处昆虫的尖锐鸣叫、还有某种植物藤蔓缓慢爬过地面的、令人牙酸的摩擦声。
但有一个声音,始终混杂在这些背景音里,保持着固定的节奏和距离,紧紧跟随着他们。
陆斯洲的眉头越皱越紧。他天赋异禀的听力捕捉到了那一丝不协调的异响,它甚至轻微地超出了常人能感知的频率范围。
他猛地抬起手,握拳,整个小队瞬间静止,所有人屏息凝神,枪口警惕地指向各自负责的扇区。
死寂中,那声音清晰了一点。
一种粘稠的、撕扯般的“噗嗤”声,细微却持续不断,像是…某种生物在湿滑的囊袋中产卵。
陆斯洲快速环视四周,目光锐利如刀,却未见明显异常。
他的视线最终落回队友身上,逐一扫过他们的防护服。
他缓步靠近,开始仔细检查。当他的手拂过一名队员的背部时,动作骤然停顿。
在那里,紧贴着战术背心的缝隙,吸附着一只手掌大小、近乎透明、形似鼻涕虫的生物!它的身体微微蠕动,下方正渗出数十颗米粒大小、晶莹粘稠的卵!
“别动!”陆斯洲声音冰冷。
其他队员也看到了,瞬间头皮炸开,一阵反胃。那东西的拟色能力极强,几乎与作战服融为一体!
一名队员迅速用匕首尖将其挑落,狠狠扎穿,连同那些令人作呕的卵一同碾碎在泥土里。
然而,还不等那名被寄生的队员松一口气,他突然身体一僵,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,双手疯狂抓挠着自己的脖颈和胸膛,仰面倒地,剧烈地翻滚起来!
“呃啊——!救我……队长……好痛!有什么东西在里面钻!!”
所有人心下一沉——被寄生了!
而且这东西发作速度快得惊人!
陆斯洲的手臂肌肉绷紧,指节因用力而发白。他没有犹豫,举枪,扣动扳机。
“砰!”
枪声在寂静的森林里显得格外刺耳。
那名队员停止了挣扎。
几乎同时,另外三个方向也传来了痛苦的闷哼和倒地声!又有三名队员出现了同样的症状!
“杀了我吧,队长。求你了,给我个痛快!”
其中一人面目扭曲,眼中满是绝望的乞求。
陆斯洲的脸颊肌肉微微抽搐,眼中闪过一丝沉重的痛楚。
枪声再次响起,干脆而残忍。
剩下的两名队员脸色惨白如纸,但强忍着恐惧和悲痛,咬牙解决了最后一名被寄生的同伴。
转瞬间,七人小队只剩三人。
沉重的寂静笼罩下来,只有粗重的喘息声。
那几声枪响,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块,惊醒了森林里更多沉睡的“居民”。
剩下的人没走多远,左侧树冠上一道黑影带着嘶哑的尖啸直扑而下!
陆斯洲反应快得惊人,几乎在异种起跳的瞬间就已抬枪锁定,光束闪过,那异种在半空便被精准爆头,重重摔落。
另一名队友也迅速反应,点射解决了两头从右侧草丛中窜出的异种。
周遭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,但这寂静比之前更加令人窒息,仿佛暴风雨前最后的压抑。
他们继续前进,但每个人都清晰地感觉到,异种出现的频率和数量正在缓慢而稳定地增加。
从最初零散的一两头,到一次同时出现三头,再到他们刚刚解决的这一次——足足五头!
一名队友干咽了一下口水,声音干涩:“你们…有没有觉得,它们越来越多了?”
“发…发现了。”
陆斯洲的耳朵轻微动了一下,他的脸色骤然变了。
他听到远处,无数的重物开始落在地面上,发出密集而沉闷的声响,引得地面传来轻微却广泛的震动!四周的荆棘草丛开始无风自动,剧烈摇晃!
此时,一架负责前方侦查的小型无人机歪歪斜斜地飞了回来,一侧机翼已然破损断裂,它的报警信号在陆斯洲的战术屏上疯狂闪烁。
“队长!……大批异种……来袭!西北、西南方向都有!数量……数量太多了!无法计数!!”
通讯员的声音断断续续,但充满了绝望。
陆斯洲当机立断,吼声打破了森林的死寂:“撤退!全速撤退!!”
三人立刻转身,以最快速度向着来路狂奔逃命!
然而,就在他们即将冲出相对开阔的林间地带,回到稍显安全的区域时,前方的景象让他们的心沉入了冰谷。
黑压压的异种群,如同从地狱涌出的潮水,无声无息地堵死了所有去路。
它们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,一双双毫无感情的冰冷复眼齐刷刷地聚焦在三个渺小的人类身上。
光束枪疯狂闪烁,每一次射击都能让一头异种化为焦炭,但数量实在太多了!
它们前仆后继,如同没有尽头的噩梦。
顷刻间,最后两名队友也被汹涌的黑色潮水吞没,惨叫戛然而止。
陆斯洲的手臂被一头异种的利爪划过,战术服撕裂,一道深刻的血口绽开,鲜血迅速渗出,空气中弥漫开一丝若有若无的、对人类来说难以察觉的血腥味。
远处,正在荡秋千旁的天使,微微一顿。
陆斯洲被彻底包围了。
异种群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包围圈,缓缓逼近,它们呲着牙,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威吓嘶鸣,冰冷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。
但它们并没有立刻扑上来将他撕碎,只是这样围着,盯着,仿佛在等待某个指令。
这种诡异的静止,比直接的攻击更让人感到恐怖。
陆斯洲背靠着一棵古树,握紧了手中的枪,冷汗浸湿了他的后背,他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一种源于未知的、冰冷的恐惧。
他不知道它们下一秒会做什么。
同时,他猛地感觉到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和体内不断翻涌的热浪,视线开始模糊涣散。
受伤感染?
这是被寄生或感染的第一征兆!
他快速回忆着每一个可能被污染的瞬间,气血不受控制地往上涌,冲击着他的大脑。
头晕沉得厉害,世界在他眼前旋转、变暗。
就在他意志即将彻底涣散,身体软倒下去的前一刻,周围紧密包围的异种群忽然如同潮水般向两侧退开,让出了一条通道。
他涣散的瞳孔努力聚焦,恍惚间,看到一抹绝不属于这黑暗森林的纯白身影。
他看不清她的具体容貌和神色,只感觉到一种非人的、居高临下的注视,冰冷而遥远。
在那抹白色身影旁,似乎还有一个稍矮的、轮廓熟悉的影子静静伫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