应急灯光在南光脸上切割出锐利的阴影。
核心服务器的黑烟细如发丝,电路烧焦的气味粘在喉头。
张明智留下的字条在他指间微颤——不是恐惧,是某种更深的、岩浆般翻涌的愤怒。
“蜂巢协议完全失效。”
技术员的声音在指挥中心回荡,每个字都像冰锥,
“所有备份通道被精准切断。对方……预知了我们每一个应急方案。”
沈逸的拳头砸在控制台上,闷响如心跳骤停。
“立即启动‘涅盘’。”
只有三人知晓的计划:
河北某地,备用实验室保存着最原始的数据和完整的设备。
那是南光在项目启动第一天就坚持设立的底线。
“张明智怎么会……”
林晓的声音卡在喉咙。
“他不是张明智。”
南光放大监控画面,指尖轻点耳后位置,
“看这里——没有痣。完美的替身。”
真相冰冷刺骨:
灰岩不仅策反了张明智,还准备了替身。
这张脸在实验室潜伏了两个月,等待的就是此刻的致命一击。
技术团队转移的同时,安娜的视频窗口弹出。
她脸色苍白,背后是东欧深夜的酒店房间。
“所有供应链同时中断。”
她的声音紧绷,神色焦虑,
“合作伙伴用同一个理由:不可抗力影响。”
沈逸眼神一凛:
“这也太巧合了。”
“除非有人提前警告了他们。”
林晓接话,
“而且这个人了解我们每条供应链的细节。”
会议室陷入沼泽般的沉默。
那些细节,只有不超过五个人知晓。
陈剑的手指在桌面轻叩:
“这次换个方式钓鱼。”
三条假情报被精心设计,指向稀晶项目的三个不同方向,每条都配以看似完美的供应链方案。
诱饵撒下,等待鱼儿咬钩。
七十二小时后,三条情报相继出现在境外情报市场。
安全部门锁定了泄密源——商务部一位头发花白的高级官员。
审讯室里,陈剑直视对方的眼睛:
“你是‘镜子’?”
官员苦笑:
“我甚至不知道那是什么。他们绑架了我的女儿……我别无选择。”
又一个棋子。
灰岩的棋盘上,每个人都是可以被替换的部件。
备用实验室建在山体内部,通风系统发出低沉的嗡鸣。
南光看着原始数据在屏幕上流淌,蓝光映在他眼底。
“最近两个月的优化数据全部丢失。”
团队成员声音沉重,
“工业化生产工艺的关键参数……”
“那就重新开始。”
南光说,
“而且这次,走另一条路。”
他调出那块失效稀晶的分子结构图,放大某个标记点:
“还记得它变成粉末后,我们检测到的残留信号吗?”
“您是说……”
“自修复晶体。”
南光的指尖在空气中勾勒,
“我在原始样品中加入了分子标记。当晶体结构崩溃,这些标记仍然存在,在特定能量场中……它们可以重新组合。”
团队陷入短暂寂静,随即发出低低的讨论。
希望重新燃起,像黑暗中擦亮的火柴。
与此同时,安娜降落在哈萨克斯坦的雪原上。
她穿着彼得罗夫妻子当年送的狐皮大衣——那女人去年病逝前,特意托人转交给她。
供应商的夫人是位眼神锐利的哈萨克女性。
安娜没有谈合同,而是取出那匹苏州真丝,展开时流光溢彩。
“彼得罗夫娜生前说您喜欢这个。”
安娜用俄语轻声说,
“她说你们在阿拉木图的冬天,一起裹着丝绸围巾喝伏特加。”
女人手指抚过丝绸,眼神柔和了一瞬。
三天后,供应链恢复。
安娜在电话里对林晓说:
“有时候,女人理解女人,不需要那么多话。”
林晓在国安部走廊接听,嘴角微扬:
“看来下次谈判,该让你带队。”
两个女人之间的默契,在战火间隙悄然生长。
转机来得突然。
南光在服务器残骸中发现异常,散热片边缘有微小划痕。
他小心拆卸,一个米粒大小的信号发射器露了出来。
“他们想找到这里。”
南光的声音冰冷。
安全部门追踪信号,锁定浦东写字楼三十七层。
凌晨三点的突袭中,特警撞开门的瞬间,里面的人正在焚烧文件。
碎纸机里,技术人员抢救出半张纸页,上面只有一行字:
“‘镜子’非人,乃人工智能系统。通过七千三百万个数据节点,可预测行动轨迹。”
南光盯着这行字看了很久。
终于,他低语说:
“那我们就不再按人类的逻辑行动。”
新的研发方案中,所有关键决策都由随机算法生成。
团队成员不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,人工智能也无从预测。
当真正的张明智出现在备用实验室门口时,守卫几乎开枪。
他瘦得脱形,左臂有不自然的弯曲,但那双眼睛里的光还没熄灭。
“四个月……”
张明智瘫坐在椅子上,颤抖着接过热水,
“他们把我关在海上的移动平台,三天前风暴,看守松懈……我游了八小时。”
他带来的情报让所有人屏息:
灰岩已在US国建起生产线,但产品极不稳定,寿命只有正品的十分之一。
“所以他们着急。”
沈逸握紧拳头。
张明从内衣夹层取出芯片,汗水浸透的存储设备:
“这是他们未来六个月的……全部计划。”
他哽咽着,眼泪混着脸上的污迹滑落:
“我以为……回不来了……”
当晚,医疗组为张明智全面检查时,南光独自在分析室插入芯片。
读取进度条走到87%时,系统突然报警——检测到军方级追踪程序。
程序激活条件:接入军方分析系统。
南光猛地拔掉电源,但警报已经发出。
远处传来直升机旋翼切割空气的声音,由远及近,如暴雨前的雷鸣。
“他们来了。”
南光平静地说,按下控制台上的红色按钮。
实验室开始下沉,机械装置发出低吼。
地板震动,灯光摇曳,所有人抓紧固定物。
山体在四周合拢,将世界隔绝在外。
五十米深的地下掩体里,应急灯逐一亮起。
南光看着监控屏幕上逐渐缩小的天空,直到最后一道缝隙消失。
“既然他们找上门了。”
他对赶来的沈逸和林晓说,
“就在这里一决胜负。”
密封门轰然闭合,气压变化让耳膜鼓胀。
在这与世隔绝的地下,新一代稀晶的分子结构正在培养皿中缓慢生长。
张明智躺在医疗床上,忽然抓住护士的手:
“芯片……芯片里还有一层……”
“什么?”
“我植入了一个反向追踪程序……”
他咳着,
“只要他们读取芯片,我就能……定位他们的主服务器……”
监控屏幕上,一个红点开始在地图上闪烁。
位置显示:太平洋某处,北纬32度,西经145度。
沈逸与南光对视一眼。
“地下决战开始了。”
南光调出稀晶的分子模拟图,蓝色光点在黑暗中旋转,如微型星系,
“但这一次,我们知道敌人在哪里。”
培养皿中,新型晶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自我修复:
裂缝弥合,结构重组,在特制溶液中发出柔和而坚定的光芒。
这是涅盘,从灰烬中重生的不仅是实验室,还有那些被逼至绝境却始终不肯熄灭的意志。
在地下五十米的深处,在敌人以为已经赢得一切的时刻,反击已经进入了生死时速的最终回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