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抬手握拳的瞬间，掌心那道符线猛地一烫，像是有根针顺着血脉扎进了骨头里。吊坠贴在胸口的位置骤然发亮，金光不是从表面渗出，而是自内而外炸开，像一块烧透的炭突然裂了缝。
那光直冲右臂，妖纹像是被唤醒的蛇，沿着经脉向上窜了一寸。我没收力，任它烧着皮肉，反而将拳头攥得更紧。前方左侧的光影手掌还悬在半空，可就在金光撞上去的一刹那，它的动作僵住了，指尖开始剥落，如同风化的石雕。
咔——
一声轻响，不是来自空中，也不是地面，而是从我们头顶三尺处凭空浮现的一卷暗红帛书。它无火自燃，边缘卷曲泛黑，却始终不灭。婚书？我认得这气息，是司徒烈身上常带的那种陈年血腥味混着香灰的味道。
“别看！”陆九玄低喝，剑已出鞘半寸。
可已经晚了。
吊坠的金光与婚书碰撞，轰地炸成两股气流。一股扑向陆九玄，他眉心一震，皮肤下浮出四个小字——破劫之人，深如烙印；另一股缠上司徒墨手腕，他闷哼一声，袖口裂开，一道暗纹蜿蜒而上，形似断刃，边缘带着锯齿般的残痕。
“断命之刀……”他咬牙，想甩手，那纹路却钻进皮肉，消失不见。
地面这时开始抖。不是轻微震动，是整片岩层在往下沉，裂缝从九头蛇残骸所在的位置裂开，黑雾翻涌，一道漆黑光柱冲天而起，直贯云层。光里浮现出巨大的星盘虚影，环环相扣，每一圈都在逆时针旋转，速度越来越快。
我盯着那星盘，心跳忽然乱了一拍。
它的节奏……和我一样。
“这是什么？”陆九玄撑着剑站稳，声音压得很低。
“预言。”我说，“他们一直要的不是婚书本身，是让它显形。”
话音刚落，星盘中央投下三道光影。第一道是陆九玄，站在祭坛上，胸前插着一把锈剑，血顺着剑柄滴到脚边。第二道是司徒墨，九条狐尾齐根断裂，散落在焦土之上，他跪着，手里攥着半截断刀。第三道是我，悬浮半空，双手沾满鲜血，掌心托着一块碎裂的玉盘，眼睛闭着，像是死了，又像是睡着了。
没人动。
这些画面不是幻象，是某种东西强行塞进我们脑子里的记忆——还没发生，却已经刻好了结局。
陆九玄抬剑，一斩而下。剑气撞上光幕，没激起半点波澜，反被吸了进去，融进星盘核心。那光柱顿时亮了几分，连带着我的吊坠也剧烈一颤，金光弱了下来。
“打不破。”他喘了口气，“这不是实体。”
我闭眼，把手按在胸口。吊坠还在跳，频率比刚才慢，但每一次震动都牵扯着右臂的妖纹，像有人拿钩子在里面搅。我顺着那股热流往回溯，发现金光源头不止一处——除了我自己，还有两股微弱的气息缠在其中：一个冷，一个躁。
是他们两个。
原来从一开始，就不是我一个人在撑这个局。
再睁眼时，我看见婚书残片在空中缓缓分开，一半焦黑，一半猩红。焦黑那半写着“破劫”，猩红那半写着“双生”。中间有一根极细的红线，若隐若现，绕过陆九玄的命格烙印，又穿过司徒墨的手腕图腾，最后……轻轻搭在我右手小指上。
我没抖，也没缩手。
“这不是预言。”我开口，声音不大，却压过了风声，“是邀请函。他们想让我们自己走进去。”
“谁？”司徒墨问。
“所有等着这一天的人。”我看向星盘，“观星族、阴火帮、甚至那些早就死透的圣子和大将。他们在等三个角色站上位置——一个破劫，一个断命，一个……承载一切的人。”
陆九玄盯着我：“你打算拒绝？”
“当然。”我抬起右手，正对星盘虚影，“我还没答应你们的剧本。”
话音落下，吊坠最后一次闪出金光，照进星盘最内圈的一个凹槽。整个虚影晃了一下，像是卡住的齿轮终于转动。可也就在那一瞬，我右手掌心猛地一痛，原本隐匿的妖纹骤然暴起，黑色纹路像藤蔓般顺着皮肤往上爬，越过腕骨，直逼小臂。
烧。
不是火烧，也不是刀割，是整条手臂的骨头都在发热，像是被灌进了熔铁。
司徒墨想冲过来，却被一股力量拦住，硬生生停在三步之外。他伸手抓空，左肩旧疤裂开一丝，渗出血珠。
“怎么回事？”他瞪着那道无形屏障。
耳边响起一句话，很轻，像是风吹过耳畔：“断命之刀，不得近守护者三步。”
我站着没动，右手越抬越高，黑色纹路蔓延得也越来越快。皮肤开始泛焦，像是被看不见的火焰舔舐过。我能感觉到，星盘在拉我，不是用绳索，是用命格之间的引力，一点点把我往那个画面里拽。
陆九玄单膝跪地，剑插进石缝支撑身体。他抬头看我，银发被风吹乱，脸上全是汗：“别硬撑……这星盘在认主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我盯着星盘中央的那个“我”，闭着眼，托着碎盘，“但它认错了人。”
风更大了，吹得衣袍猎猎作响。吊坠的光彻底熄了，只剩一点余温贴在胸口。我右手已经黑到肘部下方，痛感麻木之后，反而有种奇异的清醒。
原来这就是被命运选中的感觉。
不是荣耀，是灼烧。
司徒墨在屏障外喊了句什么，我没听清。陆九玄想站起来，试了两次都没成功。星盘的光柱越来越亮，几乎刺得睁不开眼。
我抬起左手，轻轻覆在右腕上。
不是为了压制，是告诉自己——还能动，还能站，还能说话。
那就没输。
远处的树影微微一动，一支毒箭的残骸从枝头掉落，砸进泥土，箭羽腐烂了一半，露出里面生锈的铁钉。
我看着星盘，声音很轻：
“你要我当钥匙，可以。”
顿了一下。
“但开门的人，得是我自己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