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筱觉得自己的血液大概凝固了那么零点几秒。
二楼，阴影处，轮椅，陆辰。
他怎么在这里？！
这个念头像弹幕一样疯狂刷过她的脑海，伴随着一股被当场抓包的心虚，虽然她严格来说并没做什么亏心事，最多就是……稍微、那么一点点、利用了那么一下下“考验经费”来拓展人脉。
周小雨还在旁边激动地掐她的胳膊，用气音尖叫：“筱筱！筱筱！你看那边！二楼！是不是……是不是你家的那个……陆大佬？！”
林筱艰难地吞咽了一下，感觉喉咙发干。她想移开视线，但那道来自二楼的目光如同实质，牢牢锁定了她，让她动弹不得。
昏暗的光线下，她看不清陆辰的表情，只能感受到那目光里的平静，一种洞悉一切、掌控全局的平静。没有惊讶，没有怒气，仿佛他早就知道她会在这里，并且一直在那里，静静地等待着，如同蛰伏的猎手，看着他的……猎物？不，合作伙伴在自己划定的范围内活动。
【他一定是知道了！肯定是陈默汇报的！说什么着装建议，司机接送，根本就是变相的监控！现在亲自莅临现场，是来验收我‘一个亿’的花销成果，还是来监督我有没有好好‘跟进项目’？】
林筱内心的小人已经在疯狂挠墙。
就在这时，她注意到陆辰的视线似乎微微偏转，落在了她身边——那几个刚才还在低声讨论科讯科技的人，此刻也注意到了二楼那道不容忽视的身影，脸色微变，交换了一个眼神，迅速散开，混入了人群之中。
【……碍事的人消失了。】陆辰的心声清晰地传来，依旧没什么情绪起伏。
林筱一怔。所以，他刚才那一眼，不全是看她，也是在……清场？为她清场？
这个认知让她的心虚感褪去了一点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复杂的情绪。
“筱筱，陆大佬在看我们这边耶！他是不是认出你了？我们要不要上去打个招呼？”周小雨还在兴奋地絮叨，完全没察觉到身边的闺蜜已经经历了一场头脑风暴。
打招呼？上去说什么？“好巧啊辰哥，你也来泡吧？”——林筱光是想想那个画面就觉得脚趾抠地。
然而，没等她想出对策，二楼上，陆辰却有了动作。
他并未起身，只是对着身后阴影处微微颔首。下一刻，一个穿着黑色西装、身材精干、耳戴通讯器的男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林筱面前，态度恭敬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：
“林小姐，陆先生请您上楼一叙。”
周小雨倒吸一口凉气，捂住了嘴，眼睛瞪得像铜铃，用眼神疯狂示意林筱：【快去！这可是近距离接触大佬的机会！】
林筱心里叹了口气，知道躲不过了。她拍了拍周小雨的手，低声道：“你先自己玩会儿，我去去就回。”
然后，她挺直脊背，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自若，跟着那名保镖，走向通往二楼的专属楼梯。脚下的高跟鞋踩在光滑的大理石台阶上，发出清脆的声响，每一下都敲在她的心尖上。
二楼与一楼的喧闹截然不同，更像一个私密的观景台，用屏风和绿植巧妙隔出几个空间，视野极佳，能将楼下的众生相尽收眼底，却又保证了绝对的隐私。
陆辰就在其中一个位置最好的卡座里，轮椅停在桌旁，他面前的桌上放着一杯几乎没动过的威士忌。陈默并不在身旁。
“坐。”他抬了抬下巴，示意对面的位置。
林筱依言坐下，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，像个被老师叫到办公室的学生。【冷静，林筱！你没做错什么！你是来搜集情报的！是为了工作！】
她试图先发制人，挤出一个乖巧（自认为）的笑容：“辰哥，好巧啊，你也来这里……放松？”
陆辰端起酒杯，轻轻晃了晃，琥珀色的液体在杯壁上挂出漂亮的弧度。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，从她利落的西装外套，到她因为紧张而微微抿起的嘴唇。
“不巧。”他淡淡开口，打破了林筱最后的侥幸，“我知道你会来。”
林筱：“……”【果然！】
【穿着我挑的衣服，刷着我给的卡，坐着我派的车，来到我能掌控的地方。】他的心声带着一丝几不可查的玩味，【这场‘考验’，从你接下卡的那一刻，就已经开始了。】
林筱的脸颊有点发烫。【所以这一切真的都在他算计之内！连我可能会来‘云顶’都在他预料之中？这人是有多可怕！】
“看来，‘零花钱’用得还算顺手？”陆辰的视线扫过她放在一旁的那只崭新限量款手包。
林筱梗着脖子：“物尽其用，符合辰哥您的要求。而且，我来这里也不全是消费，”她试图强调自己的正当性，“我听到了关于科讯的消息！”
她立刻将刚才在楼下听到的关于“科讯账目问题”、“技术泄露”以及“有个女人在带队调查”的只言片语，快速而清晰地复述了一遍。
陆辰安静地听着，脸上没什么表情，直到她说完，才缓缓道：“消息滞后，且片面。”
林筱：“……”【好吧，果然在大佬面前，我这点情报搜集能力就是弟弟。】
“不过，”他话锋一转，目光里带上了一丝审视，“警觉性有提升。没有直接凑上去打听，算你及格。”
林筱心里刚刚升起的那点小失落，瞬间被这句“及格”给冲散了，甚至有点诡异的……开心？【我居然及格了？！】
“那……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？顾婉柔那边……”她趁热打铁，想多套点信息。
“U盘检测有结果了。”陆辰放下酒杯，声音平稳地抛出一个重磅消息，“部分数据为真，但关键部分被加密，且植入了追踪程序。”
林筱精神一振：“果然有陷阱！那我们将计就计的计划……”
“照常。”陆辰打断她，语气笃定，“饵已经吞下，线也放出去了。现在，等鱼挣扎。”
他的目光再次投向楼下喧闹的人群，眼神深邃，仿佛已经看到了隐藏在其中的猎物，正顺着他们布下的丝线，一步步走向罗网。
林筱看着他冷静的侧脸，突然觉得，坐在这位大佬身边，似乎……也没那么可怕了。甚至，有种奇异的安心感。
然而，这种安心感并没有持续太久。
楼下舞池的方向，忽然传来一阵不小的骚动，似乎发生了争执。音乐声也小了一些，许多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。
林筱下意识地循声望去，只见人群围成一圈，圈中心，周小雨正满脸通红地和一个穿着花哨衬衫、油头粉面的男人争论着什么，旁边还站着一位面色尴尬的当红小生——正是周小雨的男神。
“怎么回事？”林筱眉头一皱，站起身就想下去。
“坐下。”陆辰的声音依旧平静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。
他甚至连目光都没有从楼下收回，只是淡淡地吩咐了一句：“处理一下。”
阴影中，另一个穿着同样黑色西装的保镖无声颔首，迅速走下楼梯，朝着骚动中心走去。
林筱看着那个保镖分开人群，低声对那花哨衬衫男人说了几句什么。距离太远，听不清内容，但只见那男人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，惊恐地看了一眼二楼的方向，然后忙不迭地对着周小雨和那位小生鞠躬道歉，最后几乎是连滚爬爬地离开了现场。
骚动平息，音乐重新响起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。
周小雨站在原地，还有些发懵，她男神则对她投去了感激和好奇的目光。
林筱缓缓坐回椅子上，看着对面气定神闲的陆辰，内心受到了巨大的冲击。
【这就是……权势的力量吗？轻描淡写的一句话，就能摆平麻烦。】
陆辰终于将目光从楼下收回，看向她，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拂去了一粒尘埃。
“在这里，”他看着她，声音低沉而清晰，带着一种宣告般的意味，“你可以横着走。”
他的眼神平静无波，却让林筱的心脏，不受控制地，重重一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