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坳中的死寂被浓郁的血腥与焦糊味打破。八具猎杀者庞大的尸体横陈在地,额头上碎裂的晶体残骸如同丑陋的伤疤,兀自散发着缕缕若有若无的紫黑色烟气,与空气中弥漫的腐朽本源相互交织,令人作呕。
钢刃小队的成员们终于从极度的震撼中缓缓回神,看向林枫的眼神已经无法用简单的“敬畏”来形容,那更像是一种面对天灾、面对神只般的渺小与震颤。徒手,不,是徒“钢筋”瞬间格杀八头猎杀者,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对“力量”二字的理解范畴。
里昂深吸一口带着污浊气息的空气,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,走上前,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:“阁下……您没事吧?”
林枫摇了摇头,目光依旧停留在那些碎裂的晶体残骸上。他蹲下身,用钢筋的尖端小心翼翼地拨弄着其中一块较大的碎片。“本源之眼”全力催动,解析着其中蕴含的能量结构。
与之前遇到的腐化力量不同,这些晶体中的能量更加凝练、更加有序,仿佛经过某种“提纯”和“编程”。它们不仅是猎杀者的力量核心,更像是一个……接收器和放大器,源源不断地从环境中汲取腐朽气息,并将其转化为可供猎杀者使用的狂暴能量。
“这种技术……不像是自然演化能形成的。”林枫低声自语。这种将混沌力量高度结构化应用的方式,带着明显的人工雕琢痕迹,更像是某种……造物主的手笔,或者说,是某种高度发达的黑暗技术的产物。
他想起了万界城中那些来自不同科技侧世界的造物,虽然形态各异,但其核心的能量运用逻辑,与眼前这黑色晶体隐隐有某种相似之处,只是属性截然相反。
“难道这‘腐朽之种’的背后,还牵扯到某个堕落的科技文明?”这个念头在他心中一闪而过。
“阁下,这些怪物……”里昂看着猎杀者的尸体,心有余悸,“它们出现在这里,是不是意味着我们的行踪已经暴露了?”
“它们是被主动派来的。”林枫站起身,语气肯定,“这些晶体,除了提供能量,应该还有定位和传递信息的功能。”他指了指圣城方向,“那边的东西,已经知道有一支‘不受欢迎’的力量,正在清除它的爪牙,并且朝着它的巢穴前进。”
众人闻言,脸色更加难看。行踪暴露,意味着前路将更加艰险,可能有无穷无尽的围追堵截。
“那……我们还要继续前进吗?”一名年轻骑士声音干涩地问道,脸上带着恐惧。猎杀者的强大已经超出了他们的应对极限,而圣城中可能存在的敌人,只会更加可怕。
里昂猛地转头,严厉地瞪了那名骑士一眼,但张了张嘴,却发现自己也无法说出任何鼓舞士气的话。现实的残酷,如同冰冷的潮水,淹没了所有的豪言壮语。
就在这时,一个低沉的声音突兀地在众人身后响起:
“现在想回头,恐怕也晚了。”
所有人悚然一惊,猛地回头,武器瞬间指向声音来源。
只见那个自称“灰隼”的灰袍人,不知何时又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废弃猎人小屋的阴影下,兜帽微抬,似乎正“看”着地上猎杀者的尸体。
“又是你!”里昂握紧了巨剑,对这个神出鬼没的神秘人充满了警惕。
林枫的表现异常冷静,仿佛他对这一切都了如指掌。他的目光直接落在灰隼身上,没有丝毫的惊讶或疑惑,仿佛他早已知道灰隼会有这样的反应。“你知道这些是什么。”
他的声音平静而坚定,没有丝毫的波动,就像是在陈述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事实。这种笃定的态度让人不禁对他的洞察力和先见之明感到惊叹。
灰隼发出低沉的笑声,仿佛夜枭的啼鸣:“‘收割者’的初级作战单元,代号‘猎犬’。特点是集群行动,能量共享,以及通过‘深渊结晶’接收母巢指令并反馈信息。”他如数家珍般道出了这些怪物的底细,语气轻松得像是在介绍自家后院的花草。
“收割者?母巢?”林枫捕捉到了这两个新的关键词。
“你可以理解为,‘腐朽之种’的制造和投放者。”灰隼踱步上前,无视了那些指向他的兵刃,弯腰从一具猎杀者尸体上抠下一小块尚未完全碎裂的黑色晶体碎片,在手中掂量着。“它们来自一个早已在物质宇宙中消亡,但其‘文明印记’和‘终极造物’却坠入深渊,并与某些不可名状的古老恶意结合了的倒霉蛋。这‘母巢’,就是它们用来侵蚀、转化、并收割一个个世界的工具。”
他的话语中透露出的信息量巨大,让里昂等人听得云里雾里,却又本能地感到一阵寒意。物质宇宙、深渊、古老恶意、世界收割……这些概念对他们而言太过遥远和恐怖。
但林枫却听懂了其中的关键。“所以,艾拉西亚,只是它们的目标之一?”
“之一?呵呵。”灰隼笑了笑,将晶体碎片抛给林枫,“是无数分之一。‘母巢’就像瘟疫,在诸天万界的缝隙中漂流,寻找着适合的‘温床’。你们这个世界的‘光明’信仰体系,似乎对它们而言是某种……不错的‘养料’,或者说是需要优先拔除的‘障碍’。”
林枫接过晶体碎片,感受着其中那精纯而狂躁的黑暗力量,问道:“万界城对此,就只是旁观?”
“观察,记录,有限介入。”灰隼摊了摊手,“除非威胁到万界城本身,或者某个世界的崩坏会产生连锁反应,波及到太多其他世界,否则我们一般不会直接出手清除‘母巢’。代价太大,而且容易引来更深层深渊的注视。通常,我们会发布任务,让像你这样的‘执剑人’来处理。”
他顿了顿,兜帽下的目光似乎再次聚焦在林枫身上:“不过,像你这样,以如此……‘非常规’手段处理‘猎犬’的执剑人,也不多见。你的力量性质,似乎对它们的‘深渊结晶’有特攻效果。”
林枫不置可否,将晶体碎片收起。这玩意儿里面精纯的黑暗能量,或许可以用来进一步淬炼元剑之气,或者……反向解析“收割者”的技术。
“你这次现身,不只是为了科普吧?”林枫看向灰隼。
“当然。”灰隼点了点头,“第一,是确认你的状态和进度。看来你适应得不错,甚至比预想的更快。”他的语气带着一丝赞赏。
“第二,是给你一个忠告,或者说,情报。”灰隼的声音变得严肃了一些,“圣城里的那个‘母巢’分身,虽然只是初生体,但它已经基本控制了教廷高层,并且利用信仰网络,开始大规模转化平民。它正在准备一个大型仪式,试图将整个艾拉西亚的‘光明’概念彻底扭曲、吞噬,以完成自身的第一次跃迁进化。”
“如果让它成功,不仅艾拉西亚会彻底沦为死域,这个被扭曲的‘黑暗光明’概念,还可能通过某些信仰通道,污染到其他存在光明信仰的世界。所以,你的时间不多了。”
里昂和艾莉娅等人听得面色惨白,全身冰凉。将整个世界的信仰扭曲吞噬?这是何等恐怖的景象!
“仪式地点?时间?”林枫言简意赅。
“圣城大教堂,核心祭坛。时间嘛……按照这个世界的历法,就在三天后的‘圣临日’,当双月交汇于圣山顶峰之时,是这个世界光明规则最活跃,也最容易被扭曲的时刻。”灰隼提供了精确的信息。
“第三,”灰隼最后说道,语气带着一丝意味深长,“小心‘自己人’。”
说完,他的身影再次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,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阴影之中,只留下最后那句充满警示的话语,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。
小心……自己人?
林枫目光微凝,看向了身旁脸色苍白的里昂和艾莉娅。
钢刃小队的成员们也面面相觑,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。灰隼的话,像是一根毒刺,扎入了他们刚刚因为林枫的强大而建立起的一丝信心之中。
信任的裂痕,在无声无息间蔓延。
前路,不仅是强大的敌人,还有可能来自背后的匕首。
林枫握紧了手中的钢筋,感受着那冰冷而坚实的触感。无论敌人来自前方还是身后,他的剑,只会指向一个方向——
阻碍他完成任务的一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