永兴三年,八月。(公元352年)
热。
灼人的热浪裹挟着浓重的血腥和焦臭,粗暴地钻进鼻腔,直冲天灵盖。
熊启猛地睁开眼,剧烈的头痛让他几乎再次晕厥。视线模糊,耳边是嗡嗡的鸣响,夹杂着遥远却凄厉的惨叫、兵刃碰撞的刺耳刮擦,还有某种野兽般的兴奋嚎叫。
我是谁?
我在哪?
记忆碎片疯狂涌动:现代都市的霓虹、战友最后呼喊的代号“暴熊”、激烈的枪战、爆炸的气浪……以及眼前这片……地狱?
他撑起身,入手是粘稠、温热、令人作呕的触感。身下并非沙地或泥泞,而是层层叠叠、尚有余温的尸体!残缺不全的肢体、凝固着惊恐与绝望的面孔、肆意横流的暗红色血液几乎汇成了溪流,浸透了他身上那套破烂不堪、沾满血污的古代麻布衣。
环顾四周,断壁残垣仍在燃烧,黑色的浓烟滚滚升腾,遮蔽了原本湛蓝的天空。曾经雄伟的邺城城墙多处坍塌,城门洞开,象征着最后的抵抗已被彻底粉碎。
“杀!一个不留!大王有令,汉狗尽诛!”粗犷的胡语嘶吼声在不远处炸响。
熊启瞳孔骤缩,看到一队穿着皮甲、梳着髡发(剃部分头发)的骑兵,挥舞着弯刀,追逐着零星逃窜的百姓。弯刀挥下,便是人头飞起,血溅三尺。妇孺的哭喊求饶只会引来更猖狂的大笑和更残忍的屠戮。
这不是拍电影!不是演习!
强烈的生存本能压过了眩晕和不适。他猛地压低身体,利用尸堆作为掩护,锐利的目光迅速扫视环境。现代特种兵的思维模式瞬间启动:评估威胁、寻找掩体、判断撤离路线。
这里是战场,是正在进行屠杀的城破之地!攻击方是胡人军队(从语言和装扮看,是慕容鲜卑),被屠杀的是……汉人!
必须立刻离开这片开阔的尸场!
他猫着腰,凭借尸体和残垣的遮蔽,向着不远处一片相对完整的建筑废墟潜行。动作迅捷而安静,每一步都踩在血泊和碎肉上,但他顾不上了。
就在他即将冲入断墙之后时,一声压抑的闷哼和挣扎声吸引了他的注意。声音来自侧前方一个半塌的灶台后。
熊启眼神一凛,悄无声息地摸了过去。
灶台后,两名和他一样穿着破烂汉人服饰的溃兵,正死死压着一个不断挣扎的胡人伤兵。那胡兵腹部重伤,肠子都流了出来,却仍面目狰狞地试图去抓身边的骨朵(一种钝器)。一名汉兵拼命按住他抓武器的手,另一人则用身体压住他的挣扎,两人都气喘吁吁,面露焦急和恐惧,却一时无法结果这顽强的敌人。
熊启没有丝毫犹豫。他闪电般欺身而上,左手精准地扣住胡兵挥动的手腕,猛地一拗!“咔嚓”一声脆响,腕骨立断。在胡兵惨嚎出声前,熊启的右手已抄起地上半块沾血的砖石,照准其太阳穴,用尽全力狠狠砸下!
“噗!”
闷响之后,挣扎戛然而止。红白之物溅了那两名汉兵一脸。
两名汉兵猛地抬头,惊愕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、下手狠辣果决的陌生人。他们约莫二十多岁,面黄肌瘦,眼中充满了血丝和劫后余生的惊恐,但按住胡兵的动作透着一股子战场老兵才有的狠劲。
熊启扔掉砖石,剧烈喘息着,不是因为累,而是因为这极度刺激和血腥的开场。他扫了两人一眼,声音因干渴和紧张而沙哑:“想活命,就跟我走!”
那两人对视一眼,又看看地上彻底死透的胡兵,再看向熊启那双冷静得可怕、与周围地狱景象格格不入的眼睛,几乎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。
“俺叫张龙,”按手的那个稍微壮实点的汉子低声道,指了指旁边那个略显精悍的,“他是赵虎。谢…谢好汉救命!”
熊启没时间客套,点头示意:“熊启。走!”
三人刚离开灶台,就听见马蹄声和呼喝声由远及近。一队五人的鲜卑巡骑发现了他们!
“那边!还有活口!杀了他们!”为首的鲜卑骑兵狞笑着催马冲来。
“跑!”熊启低吼一声,率先向废墟深处冲去。
张龙、赵虎反应不慢,立刻紧跟其后。箭矢“嗖嗖”地从耳边飞过,钉在断墙上。身后的马蹄声如同催命符。
绝地求生,始于邺城尸山血海之中。现代特种兵熊启的穿越之旅,在这一片血火地狱里,踏出了第一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