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石峪在胜利后的紧张与忙碌中又度过了几日。寨墙修复加固,新缴获的武器分配下去,赵虎开始组织有天赋的战兵进行弓箭训练,那匹轻伤的战马在他的照料下也逐渐好转,成了峪里的宝贝。新来的五个难民在饱餐几顿后,也慢慢恢复了气力,被编入劳作队,眼中重新有了光亮。
然而,熊启心中的紧迫感却与日俱增。胡人败退时那怨毒的眼神,如同毒蛇般萦绕在他心头。他深知,报复迟早会来,而且规模绝非上次可比。
“必须尽快找到新的落脚点!”熊启再次对张龙和赵虎强调,“赵虎,打听得怎么样了?”
赵虎面色凝重地摇头:“问了好几个老人(指后来加入的年长难民),都说这附近山高林密,险地不少,但符合头领您说的‘入口隐蔽、内有平地水源’的地方,却都没听说过。倒是有个老猎户提过一嘴,说再往西走,深山老林里头,好像有条什么‘鬼见愁’的峡谷,进去的人少,出来的更少,邪乎得很,不知道里头啥样。”
鬼见愁?名字听着就险恶。但往往越是人迹罕至的地方,才越有可能是安全的桃花源。
“鬼见愁……”熊启沉吟片刻,眼神变得坚定,“再险,也得去探一探!张龙,挑选的人准备好了吗?”
“准备好了!”张龙立刻道,“选了四个身手最好、胆子最大的老弟兄,都见过血,嘴也严实!”
“好!”熊启下定决心,“就探这‘鬼见愁’!你们准备一下,带足五天干粮和清水,明日拂晓出发!记住,你们的任务是侦查,不是探险!摸清入口情况,尽可能观察内部环境,遇到任何危险,立刻撤回!安全第一!”
“是!”张龙赵虎领命,眼中既有紧张,也有兴奋。这是关乎整个黑石峪未来的重任。
次日天未亮,一支六人精干小队(张龙带队,赵虎为副兼向导,外加四名好手)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黑石峪,向着西方更险峻的群山进发。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浓雾中,也带走了峪内所有人的期盼和担忧。
熊启站在寨墙上,目送他们离去,直到再也看不见踪影。他知道这是一次冒险,但别无选择。
接下来的几天,黑石峪在表面的平静下暗流涌动。熊启加大了训练强度,甚至组织了几次针对可能的大规模袭击的防御演练。苏云带着人加班加点地炮制药材,储备伤药。每个人都明白,暂时的安宁是用鲜血换来的,且随时可能被打破。
等待是煎熬的。直到第四日傍晚,夕阳将群山染成血色时,寨墙上的哨兵终于发出了激动的呼喊:“回来了!张头领他们回来了!”
整个黑石峪的人都涌到了峪口。
回来的只有五个人,人人带伤,衣衫褴褛,疲惫得几乎站立不稳,但眼睛却亮得惊人!赵虎被两人搀扶着,腿上有一道恐怖的撕裂伤,显然经历了恶战。
“熊大哥!”张龙看到迎上来的熊启,声音沙哑却激动无比,“找到了!我们找到了!”
他顾不上伤势和疲惫,比划着说道:“那‘鬼见愁’入口确实险,一线天,窄得只容一人过,乱石堆垒,易守难攻!我们进去后,里面……里面别有洞天!”
他喘着粗气,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:“穿过险道,里面是个巨大的山峪!比黑石峪大了十倍不止!有溪流,有平地,还有……还有大片看起来能开垦的荒地!虽然也有些废弃的窝棚痕迹,但早就没人了!我们在里面遇到了狼群,赵虎为了断后受了伤,但值了!熊大哥,那地方,简直就是天赐之地!”
巨大的山峪!溪流!平地!可垦荒地!
每一个词都像重锤,敲在熊启和所有听众的心上!这简直就是他们梦寐以求的根基之地!
“好!好!好!”熊启连说三个好字,激动地拍了拍张龙和赵虎的肩膀,“你们立了大功!天大的功劳!苏云,快!全力救治伤员!”
希望,如同野火般在黑石峪每个人心中燃烧起来!
然而,就在这时,负责东面了望的哨兵突然发出了急促而惊恐的警报声!那不是发现小股敌人的信号,而是最高级别的危险警报!
“烟!大量的烟尘!东边山道!有大队人马朝这边来了!”
所有人脸色骤变!
熊启猛地转头望去,只见东面远处的山道上,尘土飞扬,远非之前三十骑可比,看那声势,恐怕不下百人!而且速度极快!
是胡人的报复!他们来了!而且来得如此之快!
刚刚找到希望的喜悦被瞬间冰冷的恐惧浇灭。
是坚守黑石峪,血战到底?还是……立刻放弃这里,趁夜向西方新发现的“鬼见愁”峡谷转移?
抉择,残酷地摆在了熊启面前。
坚守,或许能凭借工事再胜一场,但必然损失惨重,且可能被后续部队围困致死。
转移,意味着放弃辛苦经营的据点,长途跋涉,途中可能被追击,前途未卜。
熊启的目光扫过身边一张张惊恐、期待、信任的面孔,扫过这片凝聚了心血和鲜血的小小营地,最后望向西方那暮色沉沉的群山。
他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坚定。
“传令!”他的声音斩钉截铁,压过了所有的嘈杂和恐惧,“所有人!立刻收拾所有能带走的粮食、武器、工具!伤员准备担架!妇孺集合!我们……连夜转移!目标——西方鬼见愁!”
断尾求生,向死而生!
第一卷的最终抉择,已然落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