慕容垂病逝、邺城易主的消息,如同凛冽的北风,终于吹到了偏居东北的龙城。这座慕容鲜卑的故都,在短暂的死寂后,爆发出不甘与悲愤的怒吼。仓皇北奔至此的太原王慕容德,在一片萧索与末路的气氛中,被残存的宗室、部将拥立为主,沿用燕之国号,史称北燕,定都龙城,改元“永康”。然而,这“永康”的年号,在此刻听来,却充满了讽刺与无力。
龙城悲歌,残燕立国
龙城的宫殿,远不及邺城宏伟,甚至带着几分边塞的粗粝与破败。慕容德身着仓促改制的冠冕,端坐于曾经属于其兄慕容垂的位置上,脸上并无新君登基的喜悦,只有深重的疲惫与刻骨的仇恨。
“熊启竖子!窃据邺城,毁我宗庙,此仇不共戴天!”他声音嘶哑,目光扫过殿下寥寥的臣属。这些人,多是随他北奔的旧部、龙城本地的守将以及少数不愿臣服夏国的慕容宗室,人数不过万余,疆域仅剩辽西一隅,面对如日中天的夏国,显得如此孱弱。
“陛下,夏国新立,锋芒正盛,兼有火器之利,不可力敌。当务之急,是稳固辽西,结好塞外诸部(如库莫奚、契丹),积蓄力量,以待天时。”老臣皇甫真(随慕容德北奔)泣血进谏。
慕容德何尝不知?然国仇家恨,如同毒焰灼烧着他的内心。“结好诸部?哼,那些豺狼,见我国衰,不来撕咬已是万幸!积蓄力量?熊启会给我们时间吗?”
他看向殿外灰蒙蒙的天空,龙城的冬日,比邺城更加酷寒。“传令,征发境内所有十五岁以上男丁,加紧操练!派人去高句丽,许以重利,务必求得联盟!还有……格物之匠,我大燕亦有!重赏之下,必有勇夫,给朕琢磨那火器之秘!”
夏廷应对,剿抚并用
龙城北燕立国的消息,很快便摆在了龙骧府夏王熊启的案头。
“慕容德……困兽犹斗罢了。”熊启语气平静,并未有多少意外。他看向殿内群臣,“诸卿以为,当如何处置这辽西残燕?”
“大王!”张龙出列,声若洪钟,“慕容氏余孽,妄图死灰复燃,当立即发兵,犁庭扫穴,永绝后患!”
“张将军所言甚是!”刘莽附和道,“末将愿为前锋,必提慕容德首级来献!”
武将们群情激昂,皆主战。
御史大夫马汉却持不同意见:“大王,我军新定河北,百废待兴,民力待复。辽西苦寒之地,路途遥远,粮秣转运艰难。慕容德虽立,然其势已衰,如冢中枯骨。不若遣一上将,屯兵边境,以威慑为主,辅以离间招抚,令其内部生变,可不战而屈人之兵。”
丞相李胤亦道:“马大夫所言有理。且关中前秦,江南东晋,皆虎视眈眈。若我大军远征辽西,恐生肘腋之变。”
熊启沉吟片刻,目光投向一直沉默的林婉儿:“林参军,你以为如何?”
林婉儿清冷的声音响起:“慕容德立足未稳,内部必有不服者。可双管齐下。明面上,令河北行台都督赵虎,陈兵渝关(山海关),做出随时东进之势,施加压力。暗地里,可遣细作潜入龙城,散播流言,离间其与高句丽及塞外部落关系,并重金收买其麾下不得志之将领。若其内部生乱,或可不攻自破。”
“善!”熊启抚掌,“便依此策!令赵虎进驻渝关,操练兵马,震慑慕容。林参军,离间招抚之事,由你全权负责。此外,通告河北,凡北燕将士、官吏,弃暗投明者,既往不咎,量才录用!”
北燕困局,内外交煎
夏国的策略很快显现效果。
赵虎率两万精锐进驻渝关,旌旗蔽日,每日操练之声震天动地,给龙城带来了巨大的军事压力。而林婉儿派出的细作,则在北燕内部掀起了阵阵暗流。关于慕容德得位不正、刻薄寡恩的流言悄然传播,夏国“降者免死,量才录用”的政策也通过各种渠道渗透进来,引得一些本就不稳的将领人心浮动。
慕容德试图联络高句丽,然而高句丽王虽表面客气,却以“国小民贫”为由,婉拒了出兵相助的请求,显然不愿轻易卷入中原纷争,得罪势头正盛的夏国。塞外部落更是首鼠两端,一边接受北燕的贿赂,一边暗中与夏国使者接触。
更让慕容德焦头烂额的是,龙城本就存粮不多,骤然增加了大量北奔宗室和军队,粮草很快捉襟见肘。强行征粮又激起了民怨。北燕这个小朝廷,从立国之初,便陷入了内外交煎、风雨飘摇的困境之中。
技术暗战,火种传承
与此同时,一场关于技术的暗战也在悄然进行。
慕容德确实召集了一些原属燕国的工匠,试图仿制夏国的火器。然而,缺乏关键配方(尤其是提纯后的硝石硫磺比例)与核心工艺(如铁管铸造与密封),他们的仿制进展缓慢,炸膛事故频发,收获甚微。
而夏国这边,郑楠的格物寺在熊启的全力支持下,并未放松脚步。针对北燕可能存在的仿制企图,她改进了火药的防潮与储存技术,并开始研究更具迷惑性的“诱饵”配方。同时,“启明叁型”野炮的可靠性进一步提升,并开始小规模装备赵虎的渝关守军。
熊启站在龙骧府的宫殿外,遥望东北方向。他知道,慕容德和北燕,不过是前燕帝国倒下后扬起的一缕尘埃,终将落定。真正的挑战,始终是西边那个国力雄厚、君臣相得的前秦,以及南边那个虽内部倾轧却底蕴深厚的东晋。
扫平北燕,只是时间问题。而统一北方的漫长征途,此刻,才刚刚迈出第一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