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冥月之眼的注视如同潮水般退去,血海表层恢复了令人窒息的死寂。张沿和月华悬浮在破碎的礁石上空,方才那场针对净世白莲的惨烈争夺仿佛只是一场幻觉,唯有空气中残留的能量焦灼感和下方缓缓旋转的巨大漩涡,证明着不久前发生的惊天动地之事。

两人对视一眼,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与一丝未散的惊悸。冥月主宰的意志仅仅是降临片刻,其威压便已远超之前所有敌人的总和,那是一种源自世界本源的、无法抗拒的规则之力。

“它……认可了我们?”月华感受着颈间项链逐渐平复的温热,有些不确定地低语。冥月之眼最后的凝视,并非纯粹的杀意,更像是一种冰冷的审视和……某种意义上的放行。

张沿内视识海,那朵白莲印记正静静悬浮,散发着温润的净化道韵,与整个幽冥境产生着微妙的共鸣。“不是认可,是‘默许’。”他沉声道,法则之眼捕捉到了更深层的信息,“白莲是幽冥境平衡的关键一环,它选择认主,冥月主宰虽未必乐见,但似乎受制于某种更根本的规则,无法直接干预或剥夺。我们的‘资格’,或许在于白莲自身的选择,以及……”他顿了顿,看向月华,“我们身上与轮回相关的特质。”

他回想起冥月之眼扫过时,自己血脉深处那丝与地球轮回传说相关的模糊印记,以及月华灵体与太阴星(冥月在某种层面的投影)的天然联系。这些因素叠加,可能构成了他们不被冥月意志立刻抹杀的条件。

“当务之急,是尽快离开这里,前往白莲印记指引的轮回之地。”张沿感受到四面八方隐约窥探的视线,虽然那些修士被冥月之眼吓退,但贪婪不会轻易消散,此地不可久留。

他再次祭出那方已缩小成印章的白玉祭坛。这一次,随着他心念一动,祭坛迎风便长,化作一艘三丈长短、通体莹白的玉舟。舟身流淌着温润光泽,表面浮现出细密的净化符文,将周围血海的污浊之气自动排开。这祭坛所化玉舟,显然具备横渡幽冥的非凡能力。

两人踏上玉舟。玉舟无需催动,便自行感应着白莲印记的指引,化作一道纯净的白光,悄无声息地滑入血海深处,速度远超他们之前的遁光。

玉舟在粘稠的血海中穿行,如同热刀切过黄油,所过之处,血水退避,怨灵蛰伏。舟身散发的净化光晕形成了一层坚固的屏障,连血海深处那些不可名状的古老存在都似乎不愿轻易触碰这股力量。

航行的过程并非一帆风顺。血海广阔无垠,其中隐藏着无数险地。有吞噬一切光源的“永暗深渊”,玉舟驶过时,周围的光线仿佛被彻底吸走,只剩下纯粹的黑暗和其中传来的窃窃私语;有遍布时空裂痕的“乱流海域”,破碎的空间碎片如同锋利的刀片,不断切割着玉舟的防护光罩,张沿需全力运转《量子太虚诀》才能稳定舟身;还有弥漫着致幻怨毒的“迷心雾障”,能引动心魔,若非月华灵体澄澈,及时以月华清辉驱散,恐生内乱。

然而,最大的威胁并非来自环境。在航行数日后,玉舟后方,一道幽暗的影子如跗骨之蛆,始终紧紧跟随。那影子并非实体,而是一股凝聚不散的恶意和因果纠缠之力,它巧妙地隐藏在血海的环境背景中,极难察觉,但张沿的法则之眼和月华对恶意的敏锐感知都捕捉到了它的存在。

“是因果层面的追踪标记。”张沿眉头紧锁,尝试以白莲的净化之力冲刷,但那标记如同烙印在命运线上,极为顽固,“看来之前斩杀的那些修士中,有人的师门或同伙掌握了高深的因果咒杀之术,不死不休。”

月华尝试以月华之力进行干扰和屏蔽,效果有限。“这种追踪如同黑夜中的灯塔,我们越靠近轮回之地,恐怕引来的觊觎者会越多、越强。”

无奈之下,张沿决定兵行险着。他利用玉舟穿过一片剧烈能量风暴的区域时,强行以《量子太虚诀》模拟出一次小范围的“因果扰动”。这并非直接清除标记,而是制造出无数个虚假的、相似的因果信号,如同在灯塔的光芒中投入无数面镜子,让追踪者一时难以分辨真伪。

此举虽不能根除隐患,却为他们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。玉舟趁机加速,彻底甩开了那道幽影,朝着轮回之地的入口疾驰。

又过了不知多久,血海的猩红之色开始逐渐变淡,海水变得愈发深邃、接近墨黑。空气中的怨念和死气非但没有减少,反而变得更加精纯、更加古老,其中开始夹杂着一丝玄之又玄的、关乎命运与轮回的法则波动。

终于,在穿越一层仿佛隔绝天地的无形膜壁后,眼前的景象豁然剧变!

血海消失了。取而代之的,是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浩瀚虚空。虚空中没有星辰,没有光亮,只有无数条纵横交错、散发着微弱光芒的“线”。这些线粗细不一,颜色各异,有的明亮如银河,有的黯淡如萤火,有的笔直延伸,有的缠绕成结,它们共同构成了一张无边无际、复杂到极致的巨大网络——因果之网!

而在网络的最深处,隐约可见一座巍峨古朴、仿佛由无数个时代叠加而成的巨大石门虚影。石门紧闭,门扉上刻满了生灭循环的图案,门缝中透出令人心悸的古老气息。那里,就是轮回之地的核心入口!

玉舟停在因果之网的边缘,不敢再贸然前进。在这里,每一条光缆都代表着一个生灵、一段命运、一次轮回。轻轻触碰,都可能引动不可预知的因果反噬。

“这里……就是世界的命运交织之地吗?”月华望着眼前恢弘而神秘的景象,心神震撼。她能感觉到,自己的命运之线,也必然在这张巨网的某个节点之上。

张沿的法则之眼全力开启,试图解析这片区域的法则结构。他看到的信息远超以往:无数生命的诞生、成长、辉煌、衰败、死亡、乃至重入轮回的整个过程,都如同快进的影像,在那些光缆中流淌、演绎。喜悦、悲伤、爱恨、痴缠……世间万般情感,皆系于此。

同时,他也看到了更加令人不安的景象。在这张本应自然运转的因果巨网中,存在着许多不协调的“结点”。有些结点异常粗大,强行汇聚了过多本该分散的命运线;有些地方则出现了断裂和扭曲,仿佛被某种外力强行干涉;更有些区域,弥漫着与幽冥境格格不入的、带着冰冷秩序气息的“异物”——那气息,与天宫、与昊天尊的力量同源!

“天宫的手,早已伸进了轮回之地……”张沿心中一沉。昊天尊(鸿钧系统)显然在试图监控、甚至篡改轮回法则!这或许就是它收集灵魂量子特征、制造合成体的终极目的之一——掌控命运,操纵轮回!

就在两人沉浸于这因果之网的震撼时,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牵引力,自网络深处传来,引导着玉舟沿着一条相对平静的“路径”,缓缓驶向那座巨大的轮回石门。

越是靠近,越是能感受到石门的宏伟与沧桑。石门不知有多高,仿佛支撑着整个幽冥境的天穹。门上的雕刻栩栩如生,描绘着万物从虚无中诞生,经历红尘洗礼,最终又归于虚无的永恒循环。

在距离石门尚有百里之遥时,玉舟再次停下。前方的因果之网变得更加密集和活跃,强行穿行无异于自杀。

这时,一个苍老而平和的声音,直接在两人的心间响起:

“持有白莲的异数,身负太阴的灵体,欢迎来到轮回之畔。”

虚空中,光影流转,凝聚成一位身穿麻布长袍、面容模糊的老者虚影。老者手持一根枯木手杖,杖头悬挂着一个古朴的铃铛,铃铛无声,却仿佛能荡涤灵魂。

“吾乃此地接引之灵,看守轮回之门已无尽岁月。”老者目光扫过张沿眉心的白莲印记和月华身上的清辉,微微颔首,“净世白莲择主,意味着轮回的秩序或将迎来变数。然,欲入此门,需过三问,明尔等本心,验尔等资格。”

“请问。”张沿与月华肃然应道。

老者抬起枯木杖,指向浩瀚的因果之网:

“第一问,观此网,众生皆苦,命运交织,挣扎沉浮。尔等以为,轮回是罚,是赏,还是……”

张沿凝视着那无数悲欢离合的命运之光,沉吟片刻,朗声道:“轮回非赏非罚,乃是‘机’。是生命体验无尽可能、超越自身局限的宏大舞台,是宇宙保持动态平衡、演化不息的根本法则之一。赏罚自在人心,而非轮回本质。”

老者不置可否,目光转向月华。

月华轻声道:“轮回是‘镜’。照见前世因,今生果,亦映照本心执念与超脱之可能。超脱与否,终究在于灵台一念清明。”

老者微微点头,枯木杖再指,虚空中浮现出两人自踏入九霄世界后的种种经历画面,尤其是那些艰难抉择的时刻:

“第二问,溯尔等足迹,为求生路,亦造杀孽,结下因果。若入轮回,当如何面对昔日之‘业’?”

张沿坦然道:“业力如影随形,避无可避。我愿承负前行,以手中之力,净可净之业,解可解之结。但求问心无愧,于前行中不断修正,而非沉溺于追悔或畏惧。”

月华接口道:“业力亦是修行资粮。洞悉其源,明了其性,方可化业力为动力,转烦恼为菩提。净化与超脱,并非抹去,而是理解与超越。”

老者眼中似乎闪过一丝赞许,最后,他指向那座巨大的轮回之门:

“第三问,亦是最后一问。门后,是轮回本源,是天地间最大的奥秘之一,亦可能藏有尔等追寻的真相与归途。然,窥探本源,必承其重,甚至可能被轮回同化,迷失自我。尔等,为何而来?”

这一次,张沿和月华相视一笑,答案早已在心中。

张沿道:“为真相,为归途,亦为……打破枷锁。若轮回亦是牢笼,我愿以手中之镜,映照其破绽,寻一线真正超脱之机。”

月华道:“为守护,为同行。他在处,便是吾乡。轮回之地,或许能映照出我们缘分的起点与终点,无论何种结果,我愿一同面对。”

老者沉默片刻,虚影渐渐淡化。

“三问已过,本心已明。缘起缘灭,皆在门后。然,切记,轮回之地,时间无序,因果倒悬,真实与虚幻交织。谨守本心,勿失勿忘……”

话音落下,老者与枯木杖一同消散。与此同时,前方那密集的因果之网,如同被一只无形之手拨开,显露出一条仅容玉舟通过的、流光溢彩的通道,直通那座巨大的轮回石门。

石门,正在缓缓开启一道缝隙。门后透出的,并非光明,也非黑暗,而是一种无法形容的、蕴含着一切可能性的混沌色彩。

张沿深吸一口气,握紧了月华的手。

“准备好了吗?”

月华嫣然一笑,眼中唯有坚定:“走吧。”

玉舟化作一道流光,驶入了那条因果通道,义无反顾地投向了那扇象征着万物归宿与起点的轮回之门。

门后的世界,将是他们迄今为止,所面临的最大挑战与机缘。昊天尊的秘密、太虚族的过往、地球的坐标、乃至他们自身命运的答案,或许都将在那里,揭开冰山一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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