混沌琉璃骨躯踏出灵泉,足尖点地,未发出一丝声响。洞窟内氤氲的乳白灵雾缓缓散去,露出四壁粗糙的岩体与穹顶倒悬的莹润钟乳。空气中弥漫的浓郁生机渐渐平复,重归寂静。张沿眼眶中的混沌之火平静地扫过这方救他于危难、助他涅盘的秘窟,将每一处细节烙印于心。此恩,必偿。但此刻,非感怀之时。
他缓步走向洞窟唯一的出口——那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裂缝。神识如最细腻的蛛网,先行探出,无声无息地融入裂缝外的黑暗。太虚意境自然流转,将自身气息收敛至与岩石、空气无异,太虚月影步的隐匿之能,经此蜕变,已臻化境。
裂缝曲折向上,湿滑的石壁布满青苔,空气中开始混杂泥土与腐殖质的清新气息,间或传来远处模糊的虫鸣兽吼。行了约莫一炷香功夫,前方透来微弱天光,出口近了。
张沿并未急于冲出,而是将身形彻底融入出口旁的阴影,神识如同水银泻地,向四周极速蔓延。
眼前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原始古林。巨木参天,树冠如盖,将天光切割得支离破碎,林间光线昏暗,弥漫着潮湿的雾气。这里的树木形态怪异,枝叶呈现出深紫、墨绿、暗红等色泽,树皮皲裂如龙鳞,散发着古老而蛮荒的气息。空气中流动的天地元气,比万法荒原更加浓郁、暴烈,且带着一种混乱与生机勃勃交织的意蕴,仿佛万物都在野蛮生长,又彼此吞噬。
“此地元气属性……与荒原截然不同,更加原始、混乱,却也蕴含更多可能性。应是离开了荒原核心区域,进入了某处未被天律殿秩序完全掌控的‘蛮荒地带’。”张沿瞬间做出判断。这片古林,无疑是危险的,但也可能是藏身与寻找资源的宝地。
他的神识仔细扫描着方圆数十里内的每一寸土地。很快,便有了发现。
在东北方向约二十里外,一片林间空地上,残留着明显的战斗痕迹。几株巨木被拦腰斩断,断口焦黑,残留着微弱的幽能灼烧气息——是天律殿巡狩卫的手笔!空地边缘的泥土中,浸染着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,血迹中隐隐透出一丝熟悉的土石厚重感——是青岩族!岩魁或岩厉的血!
此外,还有几处凌乱且深重的脚印,指向古林更深处。脚印的主人身形沉重,步伐仓促,显然是在逃亡。
“他们在此遭遇了巡狩卫,经历了战斗,有人受伤,然后向这个方向逃走了……”张沿魂火微凝。战斗痕迹不算特别激烈,看来巡狩卫人数不多或实力不强,岩魁二人应是勉强脱身。但伤势如何,能否摆脱追兵,仍是未知。
他正欲动身循迹追踪,神识边缘却猛地捕捉到另一股异常波动——来自正南方约十五里外的一处隐蔽山谷。
那里,有极其微弱、却精纯异常的星辰之力波动!这股波动,与他体内的“星核之泪”产生了微弱共鸣!不仅如此,山谷外围,还布置着数层隐蔽与防御阵法,手法颇为高明,绝非天然形成,也非天律殿那种冰冷的制式阵法,反而带着一种古老与灵动。
“有修士在此隐居?而且是……与星辰之力有关的修士?”张沿心中一动。在这危机四伏的上界,遇到非敌对的、可能掌握特殊力量或信息的修士,无疑是重要的机会。或许能打听到岩魁二人的下落,或了解这片区域的情报,甚至……与星灵族遗脉有关?
风险与机遇并存。对方是敌是友,尚未可知。
略一沉吟,张沿有了决断。先确认岩魁二人的大致安危,再探这山谷。他身形如烟,融入林间阴影,沿着那凌乱的脚印与淡淡的血腥气,向着东北方向追去。太虚月影步施展到极致,在盘根错节的古木与密布的荆棘间穿梭,如履平地,未惊动任何林间毒虫猛兽。
追踪了约莫百里,脚印和血迹在一处弥漫着淡紫色毒瘴的沼泽边缘消失了。沼泽中气泡翻滚,潜伏着令人心悸的气息。显然,逃亡者在此利用了复杂地形摆脱了追兵,但也陷入了新的危险。张沿神识仔细探查,未能发现岩魁二人的具体踪迹,但也没有发现他们的尸骸或被捕的痕迹,心中稍安。或许他们已穿过沼泽,去了更远的地方。
既无线索,张沿果断转身,朝着南方那处神秘山谷潜行而去。
小半个时辰后,他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山谷外围的一座山峰之巅,向下俯瞰。
山谷不大,景色却与外界迥异。谷内灵气氤氲,奇花异草遍布,中央有一口泛着星辉的灵潭,潭边建有几间简陋却古朴的石屋。山谷四周的阵法光晕流转,将内外隔绝。
张沿正欲仔细探查,谷内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金石交击之声与能量碰撞的轰鸣!
有战斗!
他眼神一凝,神识凝聚成束,小心翼翼地穿透阵法屏障(未触发警报),向谷内探去。
只见谷中空地上,三名身着残破星纹袍服、修为约在金丹初期的年轻修士,正手持星光闪烁的法器,结成一座简陋的三才阵势,苦苦抵挡着五名黑衣蒙面修士的围攻!这些黑衣人身法诡异,出手狠辣,使用的是一种阴寒刺骨、带着腐蚀特性的功法,修为均在金丹中期,配合默契,显然训练有素。
“星陨谷余孽!交出‘星衍罗盘’,可留全尸!”为首一名黑衣人声音沙哑,攻势愈发凌厉。一道阴寒掌风拍出,将一名星袍修士震得吐血倒飞,阵势瞬间告破!
“休想!尔等‘暗影楼’的走狗!星痕师姐绝不会放过你们!”另一名星袍少女悲愤娇叱,挥舞星杖勉力支撑,但已是强弩之末。
星陨谷?暗影楼?星痕师姐?
张沿心中念头飞转。这些称呼,他闻所未闻。但那“星痕”二字,却让他魂火猛地一跳!星痕?是巧合,还是……与下界那位星灵皇子星痕有关?难道星痕也来到了上界?甚至在此建立了势力?
眼看那星袍少女就要丧生于黑衣人的毒掌之下——
张沿不再犹豫。无论是不是那个星痕,这些星袍修士明显与星辰之力有关,或许能提供重要信息。敌人的敌人,或许可成为暂时的朋友。
他身形一动,如同鬼魅般穿过阵法屏障(阵法在他太虚意境下形同虚设),出现在战场边缘。未等黑衣人反应过来,他并指如剑,隔空一点!
“咻!”
一缕凝练至极、无声无息的混沌剑气后发先至,精准地点在了那名即将得手的黑衣人手腕要穴上!
“啊!”黑衣人惨叫一声,只觉一股霸道而诡异的力量瞬间封住了他整条手臂的经脉,毒掌威力骤减。
“什么人?!”其余黑衣人大惊,纷纷转头,看到一具通体琉璃、眼窝燃烧混沌之火的骷髅悄无声息地出现,皆是一愣。
那星袍少女死里逃生,也是愕然看向张沿。
张沿并不答话,身形如电,太虚月影步展开,在场中留下道道残影。他并未下杀手,只是施展太虚溯影洞察对方破绽,以混沌指劲或月华镇魂之术,或点穴,或震退,或干扰其能量运转。顷刻间,五名黑衣人便觉眼花缭乱,攻势大乱,浑身气血翻腾,竟连对方的衣角都摸不到!
“点子扎手!撤!”为首黑衣人见势不妙,当机立断,扔出一枚烟雾弹,带着手下仓皇遁入山林,消失不见。
张沿并未追击,他初来乍到,不想节外生枝。
待烟雾散去,三名星袍修士惊魂未定地看着张沿,眼神中充满了感激、警惕与难以置信。
“多……多谢前辈救命之恩!”那名受伤的年轻男修挣扎着起身行礼,“晚辈星云,这两位是师妹星雨、师弟星河。不知前辈尊姓大名,为何出手相助?”
张沿骷髅下颌开合,发出平静的魂念之音:“吾名张沿,一介散修。途经此地,见不平事。尔等所言‘星痕’,现在何处?”
听到“星痕”二字,三人脸色皆是一变,互相对视一眼,警惕之色更浓。星云犹豫了一下,才道:“前辈认识星痕师姐?”
“或许。”张沿道,“她是否来自下界,与星灵族有关?”
此言一出,星云三人顿时激动起来!星雨更是脱口而出:“您……您也是从下界来的?您认识星痕皇兄?!”
皇兄?!真的是他!星痕果然也来到了上界!而且还在此地闯出了名堂,建立了“星陨谷”?
张沿心中波澜涌动,但语气依旧平静:“故人之后。他现在何处?谷中为何遭袭?”
星云见张沿似乎并无恶意,且实力深不可测,又提及了下界和星痕皇兄(他下意识用了尊称),戒备稍减,苦涩道:“前辈有所不知。星痕师姐她……她为了寻找修复‘星舰’的关键材料‘虚空晶核’,三个月前独自前往‘陨星山脉’深处了,至今未归,音讯全无。这些‘暗影楼’的贼子,定是探知师姐不在,才敢来犯,欲抢夺我谷中传承至宝‘星衍罗盘’!”
星痕去了险地,下落不明?星陨谷势弱,遭人觊觎?
张沿眼中混沌之火微微闪烁。看来,这片看似蛮荒的古林,也并非乐土,同样暗流汹涌。找到了星痕的线索,但情况似乎不容乐观。
他看了一眼惊魂未定的三人,又望向山谷深处。或许,这“星陨谷”,能成为一个暂时的落脚点,也是寻找星痕、了解此界形势的起点。
“带吾入谷,细说。”张沿淡淡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