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风寨匪徒作鸟兽散,留下的只有一片狼藉的寨门、空气中尚未散尽的硝烟与血腥气,以及木灵族人劫后余生的喘息与低泣。祭坛广场上,木桑族长在小草和几名族老的搀扶下,强撑着伤势,带领全族男女老少,齐刷刷地向着场中央那具混沌琉璃骸骨,行以最庄重的跪拜大礼。
“木灵族上下,叩谢前辈救命之恩!前辈但有差遣,万死不辞!”木桑族长的声音带着虚弱,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激动与敬畏。若非这具神秘的骷髅前辈力挽狂澜,今日木灵族恐已血流成河,传承断绝。
张沿眼眶中的混沌之火平静地燃烧着,魂念温和却带着疏离:“族长请起,诸位请起。路见不平,份所当为。此地不宜久留,速速清理战场,救治伤员,商议后续。”
他并未居功自傲,语气平淡,却自有一股令人信服的威严。木灵族人闻言,心中感激更甚,连忙起身,在几位族老的指挥下,开始忙碌起来。妇孺搀扶伤员回屋,青壮清理废墟,收敛不幸战死的族人遗体,气氛悲壮而肃穆。
张沿则走到一旁相对完整的石屋前,静立调息。方才一战,看似轻松,实则消耗巨大,尤其是最后强行催动“周天星斗虚影”和“太虚一剑”,几乎抽干了他恢复不久的大半魂力与星辰之力。他需要时间恢复。
小草机灵地端来一碗用珍贵灵草熬制的、散发着浓郁生机的药汤,怯生生地捧到张沿面前:“前辈,您……您也受伤了吗?这是族里最好的‘百草回元汤’,对恢复元气有奇效……”
张沿看了一眼药汤,虽对他这骸骨之躯效果不大,但这份心意难得。他魂念温和:“有心了。我无需此物,留给受伤的族人吧。”他顿了顿,问道,“小草,你族长爷爷的伤势如何?”
小草眼圈一红:“族长爷爷旧伤复发,又强行催动法力,伤得很重……几位族老正在给他疗伤,但……但需要的药材……”
张沿微微颔首,不再多言。木灵族的危机暂时解除,但根源未除。天律殿的巡狩卫逃了两个,黑风寨虽退,难保不会卷土重来。木灵族必须尽快拿出应对之策。
约莫一个时辰后,木桑族长在族老的救治下,气息稍稳,便强撑着来到张沿所在的石屋,再次郑重道谢,并邀请张沿至族中议事厅(一座较为宽敞、由古木构建的大屋)详谈。
议事厅内,只有木桑族长、三位须发皆白的族老以及小草(她坚持要留下伺候)在场,气氛凝重。
“前辈,”木桑族长率先开口,声音沙哑,“大恩不言谢。只是,经此一役,我木灵族已与黑风寨,尤其是其背后的……那些神秘人,结下死仇。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。前辈神通广大,可能看出那些人的来历?我族又该如何应对?”他眼中充满忧虑,那些灰衣人冰冷强大的形象,如同噩梦般萦绕在族人心头。
张沿沉吟片刻,魂念直接而冰冷:“那些人,来自‘天律殿’。”
“天律殿?”木桑族长与三位族老面面相觑,显然从未听过此名。
“是一个势力遍布各界,追求所谓‘绝对秩序’,视万物为刍狗的庞大组织。”张沿简单解释,并未深言,“其实力,远超尔等想象。黑风寨,不过其爪牙。他们此次目标,或许本是我,木灵族只是遭了池鱼之殃。”
木桑等人闻言,脸色顿时惨白。一个能驱使金丹修士为卒的庞大组织?这简直是灭顶之灾!
“前辈,那……那我族岂不是……”一位族老声音颤抖。
“未必。”张沿魂念平静,“天律殿目标在我,首要任务是追查我的下落。尔等只需暂避锋芒,隐匿行踪,或可暂保无虞。但灵溪山脉,恐非久安之地。”
木桑族长深吸一口气,眼中闪过决绝:“前辈所言极是。我族世代居于此地,与世无争,如今祸从天降,唯有迁徙一途了。只是……茫茫山脉,又能迁往何处?且族长传承至宝‘木灵之心’事关重大,若被其觊觎,终究是祸根。”他叹了口气,脸上皱纹更深了。
张沿心中微动,问道:“族长,张某有一事不明。天律殿为何会对贵族的‘木灵之心’如此感兴趣?此物除了滋养本源,可还有何特异之处?”
木桑族长与族老交换了一个眼神,似乎有些犹豫。但想到张沿的救命之恩以及当前困境,他最终还是叹了口气,道:“不敢隐瞒前辈。‘木灵之心’乃我族世代守护的圣物,据先祖传下,此物并非凡品,而是上古时期,一位与星辰有缘的木德星君坐化后,其本源与一株通天建木相融所化。它不仅蕴含无尽生机,更暗藏一丝星辰坐标之秘,据说……能指引通往一处失落星域的路径。此秘辛世代口传,唯族长与族老知晓,不想还是招来了祸事。”
星辰坐标?失落星域?张沿魂火猛地一跳!这与他寻找星痕、乃至追寻星灵族起源的线索,似乎隐隐相关!难道天律殿的目的,并非简单的木灵之心,而是其背后可能指向的星灵族遗迹或重要秘境?
他强压心中波澜,魂念依旧平静:“原来如此。此物确实非同小可。族长今后作何打算?”
木桑族长愁眉不展:“迁徙之事千头万绪,且需寻找绝对安全之地。至于木灵之心……唉,福兮祸所依。”
这时,旁边一位一直沉默的、最年长的族老忽然开口,声音苍老而缓慢:“族长,或许……可请前辈一观……那幅‘祖星图’?”
木桑族长身体一震,看向那位族老,眼中闪过复杂之色,最终缓缓点头:“也罢。如今大难临头,或许正是祖图重现天日之时。”他转向张沿,郑重道:“前辈,我族除木灵之心外,尚有一件代代相传的古老遗物,名为‘祖星图’,据说是与木灵之心一同传下,其上刻绘的星辰轨迹玄奥莫测,历代无人能解。前辈与星辰有缘,神通广大,或可从中参详出一线生机,亦未可知。”
说罢,他示意小草。小草会意,快步走入内室,片刻后,双手捧着一个尺许见方、由不知名暗紫色木材雕刻而成的古老匣子,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。木匣表面布满玄奥的天然木纹,散发着沧桑古老的气息。
木桑族长接过木匣,指尖逼出一滴蕴含生机的精血,滴在匣子中央一个形似星辰的凹槽上。嗡的一声轻响,木匣表面光华流转,缓缓打开。
匣内,铺着一层柔软的星辰苔,苔藓之上,静静躺着一卷非丝非帛、薄如蝉翼、散发着柔和星辉的古老卷轴。
“前辈,请观。”木桑族长将卷轴双手奉上。
张沿骨掌虚按,卷轴无风自动,缓缓展开。
刹那间,议事厅内仿佛有星河流转!
卷轴之上,并非寻常的山川地理,而是一幅浩瀚无垠的星辰图谱!无数大小不一、明暗各异的星辰光点,按照某种极其复杂玄奥的轨迹排列、运转,构成了一幅立体的、动态的星海画卷!画卷中央,有一条由七颗异常璀璨星辰连接而成的星路,蜿蜒指向星空深处一个模糊的、被混沌雾气笼罩的区域。而在星路起始点附近,有一个极其微小、却散发着独特生命气息的绿色光点,旁边用古老的星灵文标注着两个字——“灵溪”!
这赫然是一幅标注了灵溪山脉位置的、通往某处神秘之地的星际航图!
更让张沿魂火剧震的是,当他的神识仔细感知那七颗连接成路的璀璨星辰时,体内那枚沉寂的星核之泪以及朔月之匙,竟同时传来了微弱却清晰的共鸣!这星路,与星灵族有关!而那终点区域的混沌气息,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——与陨星山脉深处的某些空间裂缝气息,有几分相似!
难道……这“祖星图”指引的,是通往星灵族某处重要遗迹,或者……是离开此界的星路?而灵溪山脉,就是这条星路的某个起点或中转站?
天律殿寻找木灵之心,其真正目的,恐怕就是为了定位并掌控这条星路!而星痕深入陨星山脉,是否也与寻找这条星路或其终点有关?
一个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在张沿魂火中闪过。他感觉自己似乎触摸到了一个巨大谜团的边缘!
他强忍着内心的激动,将卷轴缓缓卷起,魂念依旧平静无波:“此图确实玄奥,蕴含星辰至理。需细细参详。族长,此图与木灵之心,关乎贵族存亡,务必妥善保管,绝不可再示于人。”
木桑族长见张沿神色(魂火)平静,虽不知他看出了什么,但闻言连忙郑重收起卷轴:“前辈放心,我等明白。”
张沿沉吟片刻,道:“迁徙之事,或可暂缓。天律殿首要目标是我,短期内应会全力搜捕我的踪迹。贵族可趁此机会,加固防御,隐匿气息。待我伤势尽复,或可助贵族寻一安身立命之所。至于那几味疗伤圣药……”他看向木桑族长,“或许,我知道该去何处寻觅了。”
他的目光,再次投向了北方,那云雾缭绕、危机四伏的陨星山脉深处。星痕的踪迹,离开此界的希望,或许,都将在那里找到答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