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九霄瘫在石凳上,胸口的衣襟被黑血洇成暗紫,每一次呼吸都像破风箱般发出嘶鸣——催化共鸣阵的反噬比预想中更狠。
撑住。沈辰扯下腰间的法则碎片,指尖刚触到那团温热的星河流转纹路,碎片突然震颤起来,金芒如活物般钻进他的识海。
剧痛在眉心炸开。
沈辰踉跄着扶住石桌,眼前的黑暗里浮起无数银线。
那些线不是灵力,不是法则,更像......他猛地睁大眼睛——每根银线都缠着无数光点,每个光点都是某个修士的脸:外门大比时被他用盐晶暴雨击退的青衫弟子,昨日在灵草园帮他捡过药锄的小杂役,甚至三百年前被天火峰灭门的魔修余孽。
命运丝线......沈辰的喉结滚动,碎片在掌心烧出红痕,原来织命者的,是把所有人的选择都编成了反应式。
银线突然交织成网,网心处悬浮着个透明的球体。
沈辰眯起眼,球体表面竟刻着他熟悉的化学符号:h?o的极性键,c?h??o?的环状结构,甚至还有他改良过的聚四氟乙烯分子链。
这不是法则,是......是用法则当笔,把命运当反应物在书写。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石桌边缘,就像我用灵火控温炼丹,织命者在控......控因果?
咳......秦九霄突然剧烈咳嗽,黑血溅在石地上,你说过......催化剂只能改变化学反应速率,不能......不能改变反应方向。他抬起染血的手,指向沈辰掌心的碎片,那织命者......是不是在当反应方向的制定者?
沈辰的瞳孔骤然收缩。
秦九霄的话像一把钥匙,一声捅开了识海里的迷雾。
他想起前日在典籍阁翻到的《天命录》残卷,里面写着织命者掌三千世界线,一息可断百条生路——原来那些世界线根本不是虚无缥缈的传说,而是被精密计算的反应路径!
所以要逆命,就得当......变量。他抓起石桌上的朱砂笔,在地面画出扭曲的阵法纹路,就像往可逆反应里加过量反应物,逼平衡移动。笔锋一顿,他突然笑出声,我早该想到的!
多元自我结晶能分化出不同时间线的,伪法则反应式能模拟法则运行......把它们叠加,就是变量!
ΣΔG = 路径变量 x 法则键能差......沈辰边念边写,墨迹在石地上泛起幽蓝微光,ΔG是吉布斯自由能变,放在这里就是命运路径的可行性。
只要变量足够多,键能差足够大......
停手。
冰冷的声音从密室角落传来。
沈辰的笔地断成两截。
他猛地转头,只见石壁上裂开道半指宽的缝隙,一个灰袍老者从中迈步而出。
老者的发须皆白,左眉尾有道月牙形疤痕,正是隐世百年的灵枢子。
灵枢前辈!沈辰下意识要行礼,却被老者抬手止住。
灵枢子的目光扫过地面的公式,扫过他掌心的法则碎片,最后落在秦九霄染血的衣襟上:你在碰逆命者的禁忌。
三百年前,有个散修算出了命运图谱的一角,结果被织命者抽走全身灵根,丢去极北冰原喂雪狼。
沈辰喉结动了动,将我这是为了对抗织命者的话咽回肚里。
他想起灵枢子当年曾在宗门禁地留书法则如刃,握刃者必伤,便斟酌着说:晚辈只是在研究法则流动......前日与猎手激战时,这碎片突然......
够了。灵枢子打断他,指尖轻轻点在沈辰眉心。
沈辰的识海瞬间清明,那些纠缠的命运丝线竟在老者指尖化为飞灰。你当我看不出?灵枢子的声音里带着叹息,你眼里的光,和当年那散修一模一样——像团要烧穿天地的火。
密室突然震动,头顶的石屑簌簌落下。
沈辰的腰间传来灼热感,那枚法则钥匙(注:前文伏笔,沈辰曾在秘境获得的法则类法器)与碎片产生共鸣,嗡鸣声响彻石室。
来了。灵枢子抬头看向头顶,织命者的感知被你的变量术扰乱,但最多再撑半炷香。他转身走向石壁裂缝,记住,逆命不是改命,是......话未说完,裂缝已在他身后闭合。
沈辰深吸一口气,将法则碎片按在地面的阵法中心。
朱砂绘制的纹路突然活过来,如红蛇般钻入石缝,在密室上方布下熵增循环阵——这是他昨夜参照自发反应原理改良的困阵,能让范围内的能量无序度持续增加。
秦兄,抓住我手腕。他扯下腰间的符袋,倒出一把细碎的灵晶粉,等会不管看到什么,都别松开。
秦九霄的手指几乎要嵌进他腕骨里。
沈辰闭眼默念公式,法则碎片突然迸发出刺目金光,命运图谱再次在识海浮现。
他盯着网心处那条泛着死灰色的失败路径——那是三天前他在演武场被猎手刺穿心脏的画面。
改你。他低喝一声。
石室外传来惊天动地的轰鸣,像是有巨斧在劈山。
沈辰的鼻血不受控制地涌出,却仍死死盯着识海的图谱:死灰路径开始扭曲,原本断裂的银线重新连接,画面里的突然侧身避开刺来的剑,反手撒出一把盐晶——正是外门大比时那招盐晶暴雨。
成了!秦九霄突然惊呼。
沈辰睁眼,只见石室外的天光突然暗了一瞬。
原本该在寅时升起的太阳,此刻竟悬在卯时的位置——玄天大陆的天象,被他的命运干扰场短暂篡改了。
沈辰!
炸雷般的怒喝震得密室摇晃。
沈辰抬头,石壁上裂开道丈许宽的缝隙,一道金色锁链从中穿入,锁链表面的命运丝线如活物般蠕动,所过之处,石桌化为齑粉,秦九霄的衣角被割出一道血痕。
沈辰拽着秦九霄冲向密室最深处的暗格,那里藏着他三天前用变量逃逸术布置的传送阵。
锁链擦着他的后背划过,在墙上留下焦黑痕迹,他却笑着将法则碎片塞进秦九霄手里:收好了!
你疯了?秦九霄瞪大眼睛。
这是饵。沈辰将他推进传送阵,指尖快速结印,织命者要的是图谱,不是我这条命。传送阵泛起蓝光,他的声音混着锁链劈裂石壁的巨响传来,记住,你手里的不是碎片,是......
话未说完,传送阵的蓝光突然被锁链的金光吞没。
沈辰的身影逐渐透明,他望着秦九霄手中的碎片,最后扯出个带血的笑:你编织命运,我......撕裂命运。
锁链最终贯穿了密室。
当织命者的威压退去时,只余满地碎石,和昏迷在传送阵残痕里的秦九霄。
他的掌心还紧握着那枚法则碎片,碎片表面的星河流转纹路突然亮起,一道极细的银线从碎片里钻出,轻轻缠上他的无名指。
天空中的裂痕正在缓缓闭合。
最后一线天光漏下时,隐约能看见裂痕深处,有张巨大的命运图谱正在崩解,图谱中央,某个身影握着支燃烧的笔,正用力划向二字所在的坐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