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穿透晨雾时,天火峰的青石台阶已被踩得发亮。
沈辰站在“法则研究院”的新木牌下,看着百余名弟子挤在院门前。
有外门杂役攥着破布包,里面露出半本缺页的《草木经》;有散修背着锈迹斑斑的铁剑,剑柄缠着写满算式的草纸——他们昨天还蹲在广场上,用树枝在泥地里画着他写的灵能守恒公式。
“沈公子!”最前面的灰衣少年踮着脚举起炭块,“我昨晚把光合反应式抄在床头了!”
沈辰认出这是前日在院墙上涂鸦的孩子,发顶还沾着草屑。
他蹲下身,见少年掌心的炭块磨得只剩拇指长,指腹全是黑渍:“可别把被褥烧了,灵力催化需要温度控制。”
少年眼睛亮得像星子:“我用陶碗装了温水!”
围观人群哄笑起来。
沈辰直起身,目光扫过这些曾经被忽略的面孔——从前他们在宗门大比里连擂台都上不去,此刻却举着用树皮做的笔记本,笔尖蘸着露水记公式。
他摸了摸胸前的反应炉,能感觉到它随着这些炽热的目光微微震颤。
“今日起,研究院的丹房、阵阁对所有人开放。”他提高声音,“但有一条——”
话音未落,山风卷来碎叶,刮得新木牌吱呀作响。
人群突然安静,沈辰顺着众人视线望去,只见李玄机站在台阶顶端,手里提着个黑布包裹。
老长老的表情比往常更沉:“昨夜地库进了贼。”
地库的石门上还留着焦痕。
青璃倚在墙角,指尖转着枚泛着蓝光的石子——那是她布下的“星痕结界”残片。
三个被捆成粽子的黑衣人瘫在地上,为首者喉间还凝着未散去的冰晶,显然是被结界冻住了经脉。
“玄冥宗暗卫。”青璃的声音像浸在冰里,她蹲下身扯掉为首者的面巾,露出一道从眉骨贯到下颌的刀疤,“这道伤,我在十年前的追杀令上见过。”
刀疤男突然剧烈咳嗽,嘴角渗出黑血。
沈辰瞳孔微缩,正要上前,青璃已捏住他的下巴:“别白费力气,他们吞了毒囊。”她指尖泛起星芒,刺入刀疤男的太阳穴,“但记忆没那么容易消。”
地库里响起细微的呜咽。
刀疤男的眼珠开始泛白,喉间挤出破碎的字句:“赵……长老……密会……苍梧、玄冰、万毒三派……七日……焚炉……斩首……”
话音未落,他的身体突然瘫软,瞳孔彻底涣散。
沈辰蹲下身合上他的眼皮,指腹触到冰凉的皮肤,像触到某种更冰冷的东西——旧秩序的獠牙,终于露出来了。
“沈公子。”
晨雾未散时,这句话像片羽毛飘进院子。
沈辰正在整理玄璃送来的古禁制图谱,抬头便见院门外立着个黑袍女子。
她的面纱被风掀起一角,露出左眼下方的朱砂痣——正是十年前叛逃玄冥宗的玄璃。
“我要见能做决定的人。”她走进来,袖中滑出一卷青铜筒,“这是地脉七节点的禁制图。赵无极在每个节点埋了‘断灵钉’,七日后灵脉会逆冲,整个天火峰都会被灵气风暴撕碎。”
沈辰接过图谱,指尖刚触到卷首,便感到一阵熟悉的震颤——和反应炉里的星环残纹同频。
他展开图谱,只见上面用金漆画着七道螺旋纹,每道纹路都与他在灵脉里见过的星环碎片暗合。
“你为何帮我们?”青璃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,带着审视。
玄璃摘下完全面纱,露出苍白的脸:“十年前我叛逃,是因为玄冥宗用活人祭阵。现在我来,是因为你们的方程让我明白——道不是谁定的规矩,是能被写出来的法则。”她顿了顿,目光扫过案上的《灵能催化基础》,“我要活在能自己写规则的世道里。”
地脉中枢的灵雾比往常更浓。
沈辰站在七枚黑钉前,能听见灵脉的呜咽——那些钉子像毒牙,正把灵能往相反方向撕扯。
赵无极的身影浮现在对面,道袍上绣着的玄冥纹泛着幽光:“沈小友,你以为改几个符号就能翻天?灵脉是上天赐的,岂容你这等狂徒糟践!”
“灵脉是元素的循环。”沈辰将反应炉按在地上,蓝色光纹顺着他的掌心蔓延,“就像江河要顺着河道流,灵能也需要方程引导。”他转头对天机子一笑,“前辈,借您的神机罗盘一用。”
天机子将罗盘抛来,沈辰接住时,指尖已凝出一道微光。
他在空中画出第一个符号:“晶格共振扩散阵,启动。”
地动山摇。
七枚黑钉突然爆出黑雾,与沈辰的蓝光绞在一起。
青璃的星环从空中落下,悬在沈辰头顶,将他的阵法照得更亮。
沈辰的额头渗出冷汗,却仍在继续:“负反馈调节方程,叠加。能量对时间的偏导数等于负的常数乘以电势的拉普拉斯算子。”
“你疯了?!”赵无极的声音开始发颤,“这是要把断灵之力转化为灵能输出?”
“灵能非天赐,是可调控的变量。”沈辰突然提高声音,将一块简化玉简抛给身边的筑基弟子,“小吴,按我教的,接管第三个节点。”
那弟子颤抖着接住玉简,指尖刚触到纹路,第三枚黑钉突然发出尖啸。
所有人都屏住呼吸,却见黑雾开始变淡,逐渐被蓝光吞噬。
弟子惊喜地抬头:“沈公子!灵流在跟着公式走!”
天机子的胡须都在发抖:“老夫活了两百年,头回见低阶修士操控地脉!”他突然转身对随行的神机阁弟子挥手,“传我命令,神机阁所有阵法阁,明日起接入法则研究院体系!”
“不可能——!”赵无极的脸涨成猪肝色,他突然咬破舌尖,鲜血喷在最后两枚黑钉上,“给我爆!”
地脉发出轰鸣。
沈辰的阵法出现裂痕,青璃的星环却突然大亮,将即将爆发的灵能裹成光球。
她看向沈辰,眼中有星芒流转:“我守着反应炉八百年,就等这一天。”
光球逐渐缩小,最终消失在星环里。
赵无极踉跄后退,道袍被灵风吹得猎猎作响。
他望着自己发抖的双手,又望着仍在运转的蓝色阵法,突然发出一声嘶吼,转身要逃。
“哪里走!”青璃抬手一抓,星环化作锁链缠上他的脚踝。
赵无极摔倒在地,被锁在原地,像条被拔了牙的恶犬。
暮色降临时,沈辰站在峰顶新立的石碑前。
碑上刻着他亲手写的第一则公约:【能量可转化,无人可垄断】。
山风掠过,他听见南方三城的方向传来欢呼声——那里的修士按照研究院的图谱,建起了小型催化塔,蓝焰正从塔尖腾起,像散落的星子。
“沈公子。”青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“变量囚笼已经备好。”
沈辰回头,看见山脚下的囚笼闪着微光。
那是他用反应炉核心和星环残片铸的,专门用来禁锢试图垄断灵能的人。
此刻,被星环锁链捆着的赵无极正被押往那里,他的骂声被山风撕碎,只剩下模糊的呜咽。
夜更深时,沈辰回到研究院。
灰衣少年还蹲在院门前,用炭块在地上画着新的公式。
见他过来,少年仰起脸:“沈公子,我能进研究院学控灵吗?”
“当然。”沈辰蹲下身,用指尖在他画错的地方点了点,“但明天开始,要先学元素周期表。”
少年重重点头,炭块在地上蹭出更浓的黑痕。
沈辰望着那些歪歪扭扭的符号,忽然听见地底传来细微的震动——那是灵脉在欢唱,也是某个更古老的存在,正在深渊底部,回应他写下的第一个法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