吸力裹挟着狂风,刮得陆队衣袂猎猎作响,那些原本缠绕在水径上的金色钟纹,像是受到了召唤,纷纷从水面跃起,化作一道道流光,缠上他的四肢百骸。他没有挣扎,任由那股力量将自己往前拽,掌心的“7”字印记烫得惊人,像是要烧穿皮肉,融进骨血里。
耳边的钟鸣声愈发清晰,不再是之前那种纷乱的合奏,而是变成了一道单一的、沉稳的调子,和他心脏跳动的频率精准重合。每一次钟鸣落下,他的血脉就跟着震颤一次,那些潜藏在记忆深处的碎片,开始争先恐后地往外涌——
父亲的背影,总是站在书房的窗前,手里攥着一枚青铜令牌,令牌上刻着和他掌心一样的印记;深夜里传来的低语,“墟门之内,藏着声纹的根源,也藏着守钟人的命”;还有那本被父亲锁在檀木匣子里的古籍,扉页上画着一片幽蓝的水径,水径尽头,是一座顶天立地的钟楼。
眼前的钟楼越来越近,顶端那个挺拔的身影,轮廓也愈发清晰。陆队能看到他黑色长袍的衣角,被风拂动的弧度,能看到他掌心那枚印记,正散发着温暖的金光,和自己的印记遥遥相对,像是两颗彼此牵引的星辰。
“停下。”
一道低沉的声音,突然在陆队耳边响起。那声音不像是从耳朵里听进去的,反倒像是直接响在脑海里,带着一种古老的、威严的气息。陆队的脚步猛地一顿,他发现自己竟然真的挣脱了那股吸力,稳稳地站在了半空中,脚下是翻涌的金色钟纹,四周是无边无际的幽蓝。
钟楼顶端的身影,缓缓转过身来。
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五官深邃,和陆队有着七分相似,尤其是那双眼睛,漆黑如墨,像是藏着一片望不到底的深渊。他看着陆队,目光平静,却带着一种穿透时光的重量。
“你来了。”身影开口,声音依旧是直接响彻在陆队的脑海里,“我等了你很久。”
“你是谁?”陆队握紧拳头,掌心的印记还在发烫,“我父亲……他在哪里?”
身影没有回答,只是抬起手,指了指钟楼的墙面。陆队顺着他的手指看去,只见那面布满繁复纹路的墙壁上,突然浮现出一个个金色的名字,那些名字排列得整整齐齐,每个名字旁边,都刻着一个“7”字印记。而在那些名字的最顶端,赫然写着两个字——陆渊。
那是他父亲的名字。
陆队的瞳孔猛地收缩,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。他看着那个名字,又抬头看向眼前的身影,声音发颤:“这些名字……都是守钟人?”
“是,也不是。”身影缓缓开口,“他们是声纹的载体,是墟门的锁,也是……血脉的延续者。”
话音未落,四周的钟鸣声再次变了调子,这一次,不再是沉稳的低吟,而是变成了无数人的低语,那些低语交织在一起,汇成了一句话,反复在陆队耳边回荡——
“声纹锁魂,锁的不是魂,是使命;血脉传承,传的不是血,是枷锁。”
陆队猛地一愣,还没来得及细想这句话的意思,就感觉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震动。他回头望去,只见陈曼、老周和那个年轻队员,正被一股同样的吸力牵引着,朝着钟楼的方向而来。老周的脸上满是焦急,手里的枪早已不知去向,只能死死地抓着身边的同伴,而那个年轻队员脚踝上的钟纹印记,已经亮得快要渗出血来。
“他们不该来。”身影的声音里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,“血脉未醒,声纹未合,进来,就是死路。”
陆队的心脏猛地一沉,他看着越来越近的同伴,又看向眼前的身影,突然明白了什么。他抬起手,掌心的“7”字印记光芒大盛,几乎要将他的手掌照亮:“放他们走。”
身影看着他,目光里闪过一丝讶异,随即化作一抹淡淡的笑意:“你要拿什么换?”
陆队没有丝毫犹豫,他迎着身影的目光,一字一句道:“我留下。替我父亲,也替我自己,完成你们口中的使命。”
话音落下的瞬间,他掌心的印记和钟楼顶端身影的印记,突然同时爆发出一阵耀眼的金光。两道金光在空中交汇,化作一道巨大的金色钟纹,朝着四周扩散开来。而在那片金光之中,陆队隐约看到,钟楼的墙壁上,父亲的名字旁边,缓缓浮现出了一个新的名字——陆寻。
他自己的名字。
与此同时,在归墟之门的另一端,秘道深处的黑暗里,那个摘下面具的男人,看着掌心同样亮起的印记,嘴角的笑意愈发深邃。他缓缓抬起头,望向幽蓝的方向,低声道:“好戏,才刚刚开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