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全通道的铁门被撞得“哐当”一声响,带着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。陆队的皮鞋踩在积了水的台阶上,溅起细碎的水花,他甚至来不及喊人支援,只凭着那道黑色风衣的背影,一头扎进了昏暗的楼梯间。
脚步声在空旷的通道里回荡,上方的应急灯忽明忽暗,映得墙壁上的斑驳痕迹像一张张扭曲的脸。陆队能听见前方那人急促的喘息,还有风衣下摆擦过栏杆的窸窣声,他咬着牙提速,指尖已经摸到了腰间的配枪,却没急着拔出来——这楼梯间四通八达,开枪只会打草惊蛇,甚至可能误伤无辜。
“站住!”陆队低喝一声,声音裹着风,撞在台阶上弹回来,“再跑就开枪了!”
前方的人影顿了顿,似乎被这话震慑住,可仅仅两秒,那人反而跑得更快了,甚至能听见他踢翻了墙角的一个塑料桶,桶里的积水泼洒出来,让陆队脚下一滑,险些摔倒。
陆队稳住身形,心里的疑云越来越重。这人对支队的地形似乎格外熟悉,知道安全通道的出口连着后院的暗巷,也知道这条巷子能直通街对面的老居民区——那里巷子纵横,是最容易甩掉追踪的地方。
他追到三楼的时候,前方的脚步声突然消失了。
陆队的心猛地一沉,放慢脚步,贴着墙壁慢慢挪过去。应急灯的光线太弱,他只能眯着眼打量四周,楼梯转角处空荡荡的,只有一扇虚掩的窗户,风卷着雨丝灌进来,带着一股冷意。
难道是从窗户跳下去了?
陆队快步走到窗边,探头往下看。后院的地面铺着水泥,湿漉漉的反光,别说人影,连个脚印都没有。三楼的高度不算低,跳下去就算不死也得骨折,那人不可能这么蠢。
他正思忖着,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极轻的衣料摩擦声。
陆队几乎是本能地侧身,同时伸手格挡——一只带着寒气的手擦着他的脖颈掠过,指尖的冰凉像毒蛇的信子,刮得他皮肤一阵发麻。他借着应急灯的光看清了对方的脸,帽檐压得太低,只露出一截削瘦的下巴和紧抿的唇,那双眼睛藏在阴影里,透着一股子狠戾。
“警察的反应倒是挺快。”男人的声音沙哑得厉害,像是被砂纸磨过,他手里攥着一根甩棍,刚才那一下没打中,立刻反手朝着陆队的肋骨砸过来。
陆队侧身躲开,手肘狠狠撞在男人的胸口。男人闷哼一声,踉跄着后退两步,撞在栏杆上,发出一声闷响。陆队没给对方喘息的机会,上前一步,伸手去抓他的手腕,却被男人猛地甩开,甩棍带着风声再次袭来。
两人在狭窄的楼梯转角缠斗起来,拳脚碰撞的闷响和喘息声搅在一起。陆队常年练格斗,身手远在对方之上,可男人显然是亡命之徒,招招都往要害上招呼,根本不在乎自己会不会受伤。
几个回合下来,陆队的胳膊被甩棍划了一道口子,温热的血渗出来,混着雨水,黏腻得难受。他眼神一冷,看准破绽,一把扣住男人的手腕,用力一拧。
“咔嚓”一声轻响,是骨头错位的声音。
男人惨叫一声,甩棍脱手而出,哐当一声滚下楼梯。陆队顺势将他按在栏杆上,膝盖顶住他的后腰,疼得男人浑身发抖,却还是咬牙不肯求饶。
“说!你是谁派来的?”陆队的声音像淬了冰,“为什么盯着陈曼?”
男人的脸埋在臂弯里,闷声笑了起来,那笑声里带着一股子绝望的疯狂。“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……放开我!”
“还嘴硬?”陆队加重了膝盖的力道,“那笔五十万是不是你打给陈曼的?周海生的死是不是和你有关?”
男人的身体猛地僵住了,像是被这句话戳中了软肋。
就在陆队以为要问出点什么的时候,男人突然猛地弓起身子,用后脑勺狠狠撞向陆队的下巴。陆队猝不及防,被撞得头晕眼花,手劲松了一瞬。男人抓住这个机会,拼尽全力挣脱出来,朝着楼梯下方狂奔而去。
陆队捂着下巴,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唾沫,咬着牙追了下去。
他追到安全通道的出口时,正看见男人一头扎进后院的暗巷里。巷子口的路灯坏了,里面黑得像墨,只有远处隐约透出一点昏黄的光。陆队毫不犹豫地追了进去,皮鞋踩在泥泞的石板路上,发出“啪嗒啪嗒”的声响。
暗巷里堆满了杂物,废弃的纸箱、破旧的自行车,还有半人高的杂草,稍不注意就会被绊倒。陆队的视线被这些东西挡住,只能凭着声音辨别方向,可跑着跑着,前方的脚步声竟然又一次消失了。
他停下脚步,侧耳倾听。
雨还在下,淅淅沥沥的,打在杂草上发出沙沙的声响。巷子深处静悄悄的,只有他自己的心跳声,在胸腔里擂鼓似的响。
陆队掏出手机,打开手电筒,光束刺破黑暗,扫过巷子的每一个角落。
纸箱后面是空的,自行车底下也没人,就连那些堆得老高的杂物堆,也看不出有人藏匿的痕迹。
这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。
陆队皱着眉,走到巷子尽头。尽头是一堵墙,墙上爬满了藤蔓,墙根处有一道半人高的狗洞,洞口的杂草被踩得乱七八糟,泥土上还有新鲜的脚印。
他蹲下身,摸了摸那些脚印,湿漉漉的,带着泥渍,尺寸和男人的鞋码刚好吻合。
看来,这人是从狗洞钻出去了。
陆队站起身,看着那道狗洞,眼底的寒意更浓。能对支队地形了如指掌,能在缠斗中豁出性命,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找到逃生的狗洞——这个人,绝不是普通的小喽啰。
他掏出手机,拨通了同事的电话,声音冷硬:“立刻查支队后院暗巷尽头的狗洞,对面是老居民区,调监控,给我把所有出口都封了!另外,加派人手看住陈曼,别让她出任何意外!”
挂了电话,陆队站在暗巷里,任凭雨丝打在脸上,冰凉刺骨。
他总觉得,自己好像触碰到了一张巨大的网。陈曼是网中央的饵,周海生是被网住的鱼,而那个逃走的男人,还有他背后的人,才是织网的猎手。
这场博弈,远没有结束。
审讯室里,陈曼还在低声啜泣。她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,只知道那道落在玻璃窗上的目光,带着让人窒息的压力。她的手紧紧攥着衣角,指缝里全是冷汗,脑海里反复回荡着那个男人临走前的叮嘱——
“别乱说话,否则,你儿子的命,就保不住了。”